18、失眠(2 / 2)
“可是陛下,您该休息了呀。”这段时间每天陪着沈烟练武,攒了不少奏折,这总算批完了,今日又有些新的。
唐渊舟打开一本,见是沈归义的,读了片刻,冷笑道“沈归义这个老不死的。”
写了这么长的奏折,谦虚沈家已经得了高官厚禄、盛宠隆恩,有了怀德将军和镇国大将军的册封官衔。
——前面这段写的还挺像是人话,后面笔锋一转:犬子沈烟不懂感激皇恩浩荡也不知足,还想去参加武举,挣来更多名利,但作为他父亲,自觉知足。
沈归义倒是义正辞严,趁机烘托自己明事理知感恩,这么点话,洋洋洒洒写满了折子。
说白了就是一句话:
别给沈烟名次,奏请陛下允许老臣明日接他走。
假如是其他臣子其他庶子,唐渊舟懒得去理这些,想滚就快滚,反正他爹自己都这么谦虚了,唐渊舟还不一定看得上这家庶子。
但沈烟能一样吗?
沈归义大概还觉得这是个小事,一封奏折就能轻易拉下沈烟去。
唐渊舟奏折往旁边一甩,回复都懒得,喉头一阵腥甜,又咳嗽起来。
自入冬以来,咳血的症状愈发严重,这几日御医院见他终于不半夜出宫了,一众人激动的老泪纵横。
想管他又不敢管,治不好病也得小心自己项上人头,真是个难伺候的。毕竟作为医者,最怕的就是自己不当回事的病人。
唐渊舟批完奏折却睡不着,只是觉得倦意笼罩。
自从沈烟去了擢才馆,他发觉往日里出宫散步都无趣了,才几个月时间,习惯了两个人之后,竟再也不能忍受孤单。
没了睡前陪沈烟习武的助眠活动,失眠更加严重。
“玉芷,去给朕拿药。”
玉芷立即拿了个翠玉瓶子来,倒出一粒药丸递给他。
唐渊舟又道“两粒。”
“是药三分毒,陛下,孙御医说您不能总依赖这药,这药太寒了,会伤胃的。您的心病还须心药医呀。”
“知道了,药给朕,你退下吧。”唐渊舟不耐烦摆摆手,玉芷只好放下帷幔给他吹灭了所有灯台。
心病。
唐渊舟并不是身体上的失眠,是他不敢睡。
这些年来噩梦缠身,总是半夜惊醒,冷汗淋漓。
于是他的脑子根本不许他睡,即使困得意识模糊,大脑也依旧催促他要保持清醒,仿佛这样就能不被噩梦的巨网给捕获。
因此,他要么吃药把自己放倒,要么就往死里练武锻炼,直至筋疲力尽困极了,让身体疲倦到反应不过来。
擢才馆外的校场里,众人领了弓和箭各自练习
沈烟见那些当差打杂的也势利眼的很,靶场的箭本是无限供应,等他去领箭,那边却推说箭用完了。
若是真的用完了也罢,那其他人为何还能领到?
或者说,不是势利眼,而是沈烟被谁点名道姓的使了绊子。
沈烟叹了口气,要是现在不行贿,估计之后什么事都得和他对着干了。
于是拿出几个金瓜子,递给管事的,淡淡笑道“最近醉仙楼的陈酿似乎是酿成了,请您尝个鲜。”
态度不卑不亢,淡淡的。
那小官见是黄金,钱还不少,于是立即收下,没想到这庶子果真还挺有钱。
穿戴不俗,腰间玉佩,手上玉手串都不是凡品,他人又长得俊逸不凡——被谁给豢养的传闻必然是真的。
那干脆赚着两头的钱,那边沈雍也给了钱。
笑贫不笑娼,对方收了钱,和气不少,道“我想起来了,库房那边还有些箭,你等着,我遣人去拿来。”
沈烟立即道谢。
沈烟去时,吴明釜正趴在草丛里掏什么,旁边那陶罐里面有一只蝈蝈。
见沈烟来了,吴明釜道“沈兄啊,会斗蝈蝈吗,我最近抓了好多,一起玩呀?”
沈烟哭笑不得“当然不会了,后天就要武举了,怎么还玩?”
“你看我这小身板,像是能拿名次的人嘛?这五项比试,我现在最不想参加的就是擂台比武了,这不上去挨打吗?我都想好了,等我一上去,就立刻躺地上打滚!”
说罢,哈哈大笑,沈烟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吴明釜的确是个妙人,幽默风趣极了。
步射、骑射、翘关、打擂、剑艺。沈烟现在最欠缺的,就是“翘关”,说白了就是举重。
虽然他能举起的重量已经远远超过了他看起来的体型,但是想拔头筹,就得样样做到最好。
打擂和剑艺都是一对一的,但是又有些区别,擂台上是空手肉搏,打倒对方就算赢了。剑艺则是沾了红色膏脂木剑,重要的是有没有“杀”了对方,让膏脂在要害留痕。
吴明釜又道“不过,就算在擂台上不挨打,若是直接躺地上,回去也得被老爹揍死。你说他怎么就不能放过我,我弟弟们可优秀了,比我强多了,不就是庶出嘛,这有什么。”
沈烟笑道“大越的嫡庶就是这样啊,多好的机会。”
吴明釜叹了口气,各有各的愁,果然凡事过犹不及。
沈归义的眼线也在擢才馆里,没想到沈烟居然如此卓越,练习的时候都能看出锋芒来,甚至眼线还说,整个擢才馆最强的就是沈烟。
最强的,那岂不是很有可能是武状元了?
现在还不算太丢人,毕竟这群还没入仕的小辈应该还没见过方暮越,不知道沈烟这张脸像谁。
一旦他真的成了武状元,入朝接封时,岂不是整个朝堂都得看见,他给方暮越养孩子,被一个狗太监给戴了绿帽子?
那封奏折没有任何回应,仿佛陛下就没收到似的,但是照理来说,这明明是个小事,陛下应当懒得管的小事,一般也就应允了。
虽说,即使唐渊舟同意了,也不可能屈尊降贵来告诉他一声,但按照往常陛下的习惯,这种类型的奏折都应该有个红圈、或者一个“准”字,回到沈归义手中才对。
没有那“准”字,沈归义就不敢贸然前往擢才馆逼迫沈烟回来。为了这么个小贱种,不等批复直接行动,万一惹恼了陛下,绝对不划算。
沈归义等了许久,在离武举只剩一天的时候,终于坐不住了。
决定采取简单粗暴的办法,他堂堂镇国大将军,难道还能治不了一个无权无势的野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