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贵妃(2 / 2)
大约是因为她过了长长的一辈子,这会儿见着“故人”,生出的全是陌生又熟悉的生疏感觉,这种感觉让她反应有些迟钝,于是慢了一会才后知后觉收回了目光重新低了头。
“娘娘恕罪。”她先起身请罪了——记忆中的皇后王氏向来是宽和,但记忆总是太遥远,她都觉得自己等会回宫之后应当先把上辈子那十几年的事情好好梳理一二,免得遇着事情还要琢磨许久生怕出错。
果然,上首的皇后王氏听着她这话只和蔼地笑了笑,一如她记忆中那样宽容道:“没什么好请罪的,坐下吧!你如今是淑妃,也不必似之前在我身边时候那样谨小慎微——从前是宫女,自然事事都要谨慎,现在是淑妃是一宫之主,便要有做主子的样子,否则只怕要被人欺负了。”
这话她上辈子也听皇后说过,正如她记忆中那样,皇后王氏就是这么宽和的人,自始至终是没有为难过她的。
但心境不同了,再听这话便也觉得其中意味不同。
她抿了抿嘴唇,还没能完全品出皇后话中意味,忽然听见外面女官进来通传,说是贵妃到了。
上首的皇后王氏平静地点了点头,只道让她们请贵妃进来,然后看向了江画,道:“你封妃也多亏了昨日贵妃那句话,一会儿应当好生谢过。”
听着这话,江画便起了身,先应了声“是”,然后便等着贵妃进来给皇后行礼之后,自己上前去行礼道谢。
一面道谢,她一面抬头看向了贵妃,这是她年轻时候的样子,还不是后来年长之后显出算计冷硬的模样,此时此刻的贵妃是年轻还带着一些柔媚的——江画重新低了头,便听着贵妃笑着对皇后王氏说话。
“娘娘宫里藏着这么个大美人儿,若不是臣妾见着了,娘娘要藏到什么时候去?”贵妃笑着说,“臣妾昨日小人之心,心想着那不成,娘娘藏着这么个美人儿一定是要给圣上的,到时候圣上一定会大大夸赞娘娘,臣妾有心也要分一分这夸赞,便先告诉圣上,让圣上也记着臣妾的几分好处!”一边说着,她又拉住了江画的手,笑道,“妹妹,现在我们一并都是妃子,都是要伺候圣上的,你可要在圣上面前多给姐姐美言几句,就当做是给姐姐的谢礼了。”
江画垂眸,一时间也不知要说什么,便只装作害羞模样不说话了。
贵妃此人看起来总是爽朗,事实上也并非如此——江画回想起上辈子的事情,自从皇后去世宫里面就是贵妃来打理六宫事务,她是依附着贵妃过日子的,尽管她们都是妃子,可还是分出了高下。
当然了,无论是出身抑或是手段,贵妃自然都比她强上千百倍,她依附于她,是理所应当的。
这种依附无须去给出一个好或者坏的评价,只是这种依附下,便也见多了贵妃作为上位者如何御下的手段,她并不喜欢贵妃。
不过现在她也并不需要低头做出臣服的样子,皇后王氏尚在,如今贵妃还不是打理六宫的主人,她也不是曾经那个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唯唯诺诺安守本分的蠢人。
就这么低头思索的一会儿工夫,外面的来请安的嫔妃们已经到齐,皇后王氏便让人把那些女人们都带到殿中来,简单问候一两句,便让大家各自散去。
接着便是如江画从记忆中挖掘出来的情形一样,贵妃留下来似乎是与皇后王氏还要说些什么,其余人便是安分地退下,江画思索了片刻并没有留下,只跟随其他人一起离开了。
有些事情,她需要先想一想。
皇帝李章的后宫并不算繁荣。
江画坐在自己的宣明宫中时候扳着手指算了算,今天在皇后宫里请安的,就已经是后宫所有的女人了。
传闻中的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并不存在,除却皇后之外的妃位上只有她与贵妃,剩下零零星星两三个美人昭仪,平日里少见,也不怎么得宠。
就算后来皇后没了,皇帝李章也没再来个皇后——后来倒是有个丽妃得宠过,也就那么一个,再没有旁的人了。
故而若是严格说起来,皇帝李章是算得上重情还不怎么滥情的。
但作为一个很明显的后宫生活中的失败者,江画对皇帝李章也没什么太好的印象,她得宠来得突然且草率,失宠也是十分突然没有征兆,就算她现在去回想,她也没想出个缘由。
作为前·三从四德实施者来说,所从的这个夫显而易见不能依靠的时候,她是很难给这个“夫”一个正面且不带怨恨的评价的。
更何况,她现在是连这个夫都不想要,还想要出宫去的。
怎样才能出宫呢?
或者换个思路来想,她有没有可能丢掉现在这个淑妃的头衔,重新变成一个平民,还能顺顺当当出宫去呢?
江画琢磨了一会,倒是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这样做。
她倒是有点遗憾自己重生的时间太晚,要是再早一点,哪怕早一天了,没当上这淑妃,只怕是现在已经可以打包出宫去了。
往后靠了靠,拿起面前几案上的茶杯喝了口水,江画抬眼看向了窗户外面,无论如何上辈子已经结束了,她现在白捡的一辈子,还是要自由自在慢慢过下去,至少是过得明白,过得舒服。
正想着,宫女碧桃从外面进来了,她规规矩矩笑道:“娘娘,贵妃娘娘请您去云韶宫赏花。”
江画有些诧异地看了碧桃一眼,想不起来以前到底有没有赏花这一出,这会只觉得有些意外:“方才贵妃不是在与皇后娘娘一道说话么?”这话问出口,才觉得有些不妥,不过江画也不怎么在意这些了,不等碧桃再说什么,她只起了身然后道,“那就去云韶宫吧!”
去和上辈子依附了十几年的贵妃赏花,这算不上什么很难接受的事情。
这事情上辈子做得多了,赏花喝茶吃饭,马球骰子双陆,她都陪着贵妃玩过,不外乎就是借着这些事情听她吩咐说些不太方便直接当旨意传出去的事情而已。
江画坐在肩舆上,春天的暖阳照得她有几分昏昏欲睡,她有些好奇,赏花时候贵妃要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