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第七十五章(2 / 2)
这话音落,一时竟无人敢应。众人皆知钱氏在江淮经营年久,势力盘根错节,此案办好了或许是大功一件,但只怕有头领命,无头交旨。
其中有那么几个青年子弟,倒是一腔热血,为陆旻适才一番为国为民的言语所动,愿为皇帝出力,然而一时并无人挑头。
陆旻连问了两声,脸色便沉了下来,说道:“尔等日日口口声声愿为国家为朝廷肝脑涂地,全都是假话不成?!”口中虽这般说着,心里却盘算着:这时候,他也该来了。
想着,陆旻暗中叹了口气:他若此次真的退缩,那也算朕看走了眼。耽溺于儿女私情,也不是可造之材。
正当此时,殿外一人忽扬声道:“皇兄,臣弟愿领此差!”
陆旻闻声,脸上顿时漫过一阵喜色。
众人转身,顺声望去,只见一人身着郡王蟒袍,如玉树临风,大步走上殿来。
西平郡王陆斐上殿,向着皇帝行了叩拜大礼,说道:“皇兄,臣弟来迟,望皇兄恕罪。”
陆旻望着陆斐,见他面色微白,尚有病容,但精神却甚好,眸中甚而有着光彩,他莞尔一笑:“郡王近来染了风寒,一时竟而病重难以下床,如今能带病前来议政,何罪之有?”言罢,竟向太监吩咐道:“来,给郡王放把椅子。”
陆斐谢过,竟也不推辞,待椅子搬来,掀衣落座,又道:“臣弟在殿外已听到皇兄所言,臣弟愿领旨前往江浙,办此盐税大案。”
陆旻眸中闪过一抹极满意的精光,而其中更隐着些许晦暗不明的情绪,他说道:“好,西平郡王既愿领此差事,朕便许你便宜行事之权,可助你办案顺遂。”
殿上群臣听在耳中,又是一惊。
这所谓便宜行事之权,乃是臣子在外行走办差时,据实情斟酌办理,不必事事上奏。简便来说,就是皇帝许你先斩后奏。
往年能得皇帝下放如此权柄的,都是心腹股肱之臣,皇帝以往便十分看重西平郡王这个堂弟,这满朝皆知,但今日看来是要给他实权了,并实在倚重他了。
有西平郡王挑了头,那几个原本有意的青年臣子便也站了出来。
陆旻褒奖激励了他们一番,此事便就定了下来。
待朝政事毕,群臣散去,陆旻便同陆斐一道进了偏殿,对坐说话。
刘金贵送了两碗茶上来,陆旻取了一盏,向陆斐笑道:“这是才进贡的武夷水仙,你也尝尝。”
陆斐便也取了一盏在手,揭开盖子,只见汤色黄澄,其香有如兰花,尚未入口,便先道了一声:“好茶!这时节,也就皇兄这儿有这样的好茶。”
陆旻莞尔道:“既喜欢,走时带一斤去。”
陆斐浅笑道:“新贡的春茶,必定稀少珍贵,臣弟怎敢夺皇兄的所爱。”他口中这般说着,心中却道:我真正想要的,你也不会给我。
江浙私盐事有了着落,陆旻心情畅快,说道:“一两斤茶叶罢了,比起你我的兄弟情分,又算的了什么?待你此次功成圆满,朕许你一件事。”
陆斐心头一跳,抬头看向陆旻,问道:“皇兄此言为真?”
陆旻笑而不语。
陆斐又道:“臣弟无论求皇兄什么事,皇兄都会答应么?”
陆旻忽想到了什么,面上的笑意渐淡,端起茶碗啜饮了一口,依旧无言。
陆斐按捺不住心口狂跳,低声道:“臣弟斗胆问一句,之前听闻皇兄很是宠爱一位宫女,但近来似是疏远了她。倘或,臣弟是说,倘或皇兄已厌弃了她……”
这话未完,李忠从外进来,向两人行了礼,低声向陆旻道:“皇上,这花才人并不肯落发出家,正在大哭大闹,奴才们无法可施,求皇上示下。”
陆旻斥道:“无用的东西,要发落一个女人,你们一群人竟都奈何不得,还要来问朕讨主意?”
李忠一脸苦色道:“皇上,这花才人到底是后宫妃嫔,奴才们并不敢不敬啊。”
陆旻冷冷说道:“她如今已不再是你们的主子了,朕不想在后宫看见她。该如何处置,还不清楚么?去对这花氏说,尼庵与冷宫,让她任选一样。她在宫中散发念经,已是行止癫狂,更搅扰朕处置国事,更是犯了大不敬。朕未治她的罪,已是网开一面了!”
李忠连连应声,又退了出去。
陆斐听着这些事,不由笑道:“皇兄宫里这些妃嫔,倒是颇为有趣。臣弟养病这两日,也听闻各宫的娘娘们忽然都热衷起念经祈福来了。想是为了国有灾情,她们身在后宫,无可奈何,做些力所能及之事,也算一片为国之心了。”
陆旻笑了一声,端着茶碗,淡淡说道:“她们是为国,还是为了她们自己的荣宠。这为了讨朕欢心,无所不用其极,就算是为国祈福也实在算不得什么。再则,你我皆知,所谓神助天佑,不过子虚乌有,一切还当尽人事。皇帝祭祀,是为安抚天下。这些嫔妃们关在后宫,做这些事情又有何益?原本,朕念她们初心尚不算恶,倒也罢了。如今竟越演越烈,只为博朕一眼,甚而敢来打搅朕议政,真正是放肆妄为!她们若真想为国出力,就该想着怎么劝她们的母家为朝廷出力。不济,也该安安分分的待在后宫。如此颠寒作热,令人不得安生,真是不知所谓。”
陆斐听着,不觉说道:“皇兄既有此念,那当初又为何褒奖那李氏?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皇兄该比臣弟更明白这个道理。”
陆旻微微有些尴尬,咳嗽了两声,岔开了话,说道:“你此次办差归来,朕必定许你一房名门淑女为妻,好做你的贤内助。”
陆斐见皇帝如此说来,心中便也知局,又见皇帝两眼炯炯的看着自己,微笑道:“皇兄,臣弟还想再潇洒几年。”
陆旻浅笑道:“你早些成了亲,朕也能安心。”
一语,似是双关。
陆斐听在耳中,心中却不知是个什么滋味,便向皇帝辞行:“皇兄,前往江浙办案,臣弟还有许多事宜料理,便先告退了。”
陆旻情知这也是实话,并未留他,勉励了几句,说了些保重身体的言语,就罢了。
陆斐出了太和殿,却听远方似隐隐有女人哭叫声传来,便想起方才之事,心中微微烦躁。
他回首看了太和殿一眼,却见这座沐浴于阳光之下的宫殿,雄浑壮丽,气势非凡,彰显着皇权的威严。
陆斐暗暗叹了口气,怅然思道:既然不肯爱惜她,为何又要占着她不放?
思来想去也是无益,只得迈步离去。
陆旻坐在椅上,摸了摸额头,国事暂告一段落,他便想起了与苏若华的烦心事。
起初,他是与她怄气了,但国事繁忙也是实情。
他到底是个头脑清醒的皇帝,再如何喜爱苏若华,也不会因着私情将国事抛之脑后。
然而,他没有过去,她便不能来么?
即便眼看着这么多妃嫔想尽办法的讨他的欢心,她都不在乎么?!
作者有话要说:若华:不在乎啊。
狗子:QAQ你不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