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领袖语录仗(2 / 2)
苏兆灵秒懂,估摸着那一家子,都是虚胖体质吧!虽然她刚穿过来,和花婶子没什么交情,但毕竟刚才人家也替她讲话了,再说了,对于猴皮筋儿这个说话难听的老妈,她也看不惯得很。只是,无论什么时候,与长辈对骂总是有许多忌讳,原本有理的也容易变成没理的,所以,还是领袖那句话,“在战略上要藐视敌人,在战术上要重视敌人”,吵架也如是。
*
苏兆灵继续装出之前那副“我很委屈但我很坚强”的小白花模样,嘴巴上却半点也不势弱,继续贯彻这年头的“领袖语录仗”策略,用“最高指示”压制对方。
“桂枝婶子,你刚刚骂人的话很不好,真的。领袖说了,‘只有不要脸的人才说得出不要脸的话’,坏分子没有资格站在人民面前哼哼!说杨家昌是坏分子,也不是我说的,领袖说了,‘贪污和浪费是极大的犯罪’,杨家昌意图剥削抢夺他人劳动果实的复辟行为,就是贪污,我们跟他斗争不给他抢,他还要把我们的菌子野菜踩在脚下的行为,就是浪费,这都是犯罪!”
“还有,我之所以过来跟队长揭发检举,而没有直接去报告公安特派员,也是看在都是同一个队社员的份上。领袖虽然说了,‘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但也说了,‘一切革命队伍的人都要互相关心,互相爱护,互相帮助’,要不然,我们直接把杨家昌的犯罪行为,报到公社治理指挥部,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吧?”
苏兆灵打一棍儿给一颗甜枣,继续不遗余力地吓唬兼忽悠周桂枝,而未等周桂枝回应,一边刚刚拿起肩膀上搭的那块黑黢黢臭汹汹的汗帕子擦了一把汗的苏莽子,鲠着脖子,瓮声瓮气地抢答起来,且歪打正着地把周桂枝狠狠地吓了一跳。
苏莽子道:“我知道,前两天我去乡场上买油盐,公社宣传专栏那里贴了一张黑字红纸的布告贴,密密麻麻的都是字,我听旁边一个口袋里插着一支钢笔的人念,说上面都是坏分子,要劳改的,还有两个名字打了红勾勾,是要拉去敲沙罐(枪毙)的!”
苏莽子这番话说完,空气忽然间安静下来,很快,“哗”的一声,炼猪油一般又重新喧嚣起来,原本看热闹的社员们纷纷看向苏莽子,七嘴八舌地打听起来:
“嘿哟!这是犯了啥子事,都要敲沙罐了……”
“就是咯,莽子你快点过来,跟我们学一学那布告上到底怎么说的……”
好容易听到了一个新的龙门阵,一帮子男人都兴奋起来,纷纷拉着苏莽子,好奇心满满地扯起了闲条,而周桂枝却像是听到了一个轰隆隆响的干壳雷般,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耳门子嗡嗡作响,身子不由抖了一抖,似乎那天上那滚烫烫的蛋黄儿一样的大太阳,都跟着她一起打了个寒颤……
劳改,敲沙罐,个老天爷哟,真是夭寿咯,现在革命形势,都已经闹得这么大了……
苏兆灵见周桂枝从公鸡斗雄一般伸长脖颈嗷嗷叫的嚣张模样,忽然间变成了被毒日头晒焉了的瘟鸡,心里好笑得不行,小脸一板,继续给对方甩大棒,故意用所有人都能听得到的声音,一脸“我都是为你好”的模样,语重心长地对对方又是一阵“语录”轰击。
“桂枝婶子,我下面的话可能不好听,但也是为你们好,你们家的思想觉悟,实在是太低了,领袖都说了,‘饭可以一日不吃,觉可以一日不睡,书不可以一日不读’,要我们‘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听说现在赶集,经常有红小兵同志拦路问话,人家要是问你,什么是“马列主义”,你知道怎么回答吗?”
苏兆灵一串接着一串儿的“领袖说”砸下来,早把周桂枝原先的嚣张气焰给砸老实了,她期期艾艾地看向苏兆灵,有些心虚气短地道:“是不是说,劳动生产的时候,把队里的马和马车,排成一列列的?”
莫有想到回得到这么一个“惊人”答案的苏兆灵:“噗!”
而原本本着“公鸡不和母鸡斗,男人不和女人斗”原则,在她们叽喳时不好出声的杨福全,同样被惊得胡子差点飞了起来,他端着一张锅底脸,指指周桂枝,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小灵子说得对,你这蠢脑壳低觉悟,迟早惹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