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如刀(1 / 2)
十七年的岁月里,我最不在乎的便是月。纵然它孤凄寂寥,冰凉婉转,纵然诗里画里全是它的模样。十七年后余下的岁月里,我最痛恨的便是月,纵然它皎洁淡雅,沉静多情,纵然心里梦里还是那日的影像。
不该,不该,不该让我恋上那迷人的月亮!那轮月呵,纵使有众星相拥,却还是孤零零的独挂。月注定了便是孤独,谁让月缺日多,月圆日少,谁让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景象全都绽开在那轮月下,谁让我一生的梦全部押注在那轮月下,谁让我痴痴恋恋对上你的眸,便再也不能放下。我的桀月呵,你来便来了,却为何让我如此牵挂。
半月时光竟然一晃而过。就在我来狼王谷的第三天,栖陌来到了我的身边。她依然美如陌上摇曳之花,有着世上最美好最纯真的性子。她说,让我别怪她,让我原谅她。多傻的姑娘啊,难道她以为我会怪她让我看日落拖延了时间吗?还是以为我会怪她,半道去买衣服,顺便通风报信吗?或者会埋怨她对我说谎,她其实是狼王谷的人吗?
我不会怪她的,是她让我看懂了夕阳,看见了生命。是她告诉了我桀月墨朵,梦里开满了白墨天莲。是她让我有幸来到了狼王谷,有幸遇到了他。
有了栖陌,我可以出去逛逛了。我可以理解,无论如何,如今的我却是真正的囚徒,我需要监视。我其实很感激他,因为这些日子过得很快活,我早早的便当栖陌是我的朋友了,有时候栖陌真的很懂我。
栖陌说今日会有一个大大的集市,见我呆着无事可做,便想带我去瞧瞧。我自然是很欢欣的,兴奋的跑去想请求半天的假。
“狼王殿下,听说今日会有集市,很热闹的!”还没进门我就激动的喊。
他漫不经心的靠在一根柱子上,手里握着一本金丝镶边黑色小书。穿着他利落的墨色衣衫,依然带着那半副面具,说不出的神秘诱惑。一条腿弯起,抵在柱子上面,皮靴处露出半截精致的匕首,银色的刀柄之上,欠着细细的石榴石,细碎但不小气,暗红色光芒微微闪烁,竟如垂落的血滴。不觉拧起了眉头,似乎脑海里遗漏了一些重要的信息,却转而不见。似乎觉察到了我打量的目光,他眉眼微抬,离开了书本:“怎么了?”
我收回目光,随随笑道:“没怎么?那把匕首很漂亮!”
“你是说墨姬?”他随手放下书,站直了身子。
我一时有些怔愣,蓦然瞥见他腰上一把通体墨色的匕首,尾端镶的是上等的墨玉。玉石很大,似乎有些不适合匕首了,远远望去,竟像是挂上去的玉佩。无论是北国还是兰国,佩戴玉佩的风俗近乎不存在了。
我微微扬唇:“墨姬!为什么叫这个名字,不应该是女人的名字吗?”
他却嗤笑一声,讽刺意味及浓:“女人如刀,不是吗?”
不知怎的,我仿佛从他幽深的眸子里看到了一瞬的伤痛与落寞,带着浓浓的自嘲,然后瞬间冷凝。未经细想我脱口而出:“殿下怕是心伤,那里藏着个又爱又恨的女人吧!”
原本挺拔坚毅的身躯蓦地一僵,转身背对我的瞬间,偷偷泻出了深深的忧伤。一定是有个女人如刀,深深的刺入了他的心脏吧,就像匕首,不是剑的锋利,不是刀的狠绝,那种钝钝的闷闷的疼,渗入骨血,长年撕磨。
气氛陷入诡异的沉默之中,终于那僵住的背影融化开去,转过身看着我,似笑非笑的说:“果真是故事看多了,小小年纪,知道什么是心伤?”
谁说不知道?我的心也钝钝的,闷闷的疼着啊。虽然不是撕心裂肺的疼痛,可却再也不想看到那把墨姬了。轻轻咬唇,语气平静:“今天可以出去吗?栖陌也会跟着去的!”
他简短一句:“一起去吧!”然后迈步出了门,经过我的时候,我瞥见那藏在皮靴里的匕首。若论防御功效,这把才是最为重要的。因为它是藏起来的,它是在暗处的,它很可能被敌人忽略,疏于防范。可是他为什么要把墨姬挂在腰间呢?
果真是爱的深了,深到日日摆在眼前,提醒自己的痛楚,都不觉得疲惫苦涩。墨姬墨姬,你的墨姬保不了你,却能够肆无忌惮的刺伤你!难怪他说只有桀月,没有墨朵。
先前大好的心情竟然是一分不剩了。明明是白日,甬道不暗,我却再一次的找不到方向,看不到希望,识不得路了!
屋外的阳光刺眼的厉害,热辣辣的照在我的身上,难受的厉害。我苦涩一笑,才半个月的时间而已,我就已经适应不了白昼和阳光了吗?我已经习惯凉薄的夜,和澄净的黑暗,他墨色的衣衫了吗?人果真不能让心太过放纵。栖陌已经出来了,上前开心的揽着我的胳膊,笑声如铃:“白苍,怎么才出来,我可等你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