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大片海芋绵延成海(1 / 2)
那时候俞笙婉刚结束一个叫好又叫做的电影的宣传,电影顺利通过审核得以拿去国际参展,她成为得奖热门,邀约不断。可是俞笙婉却逃开人群,让自己暂时闲了下来,无所事事的日子过了几天,便愈发觉得整个人懒散起来。她从不亏待自己,索性推掉下面一个月的工作,给自己放了大假,因为想避开见到江昊年,于是差人订了去欧洲的机票。
助理将机票拿给她的时候她一眼扫过去瞄了一下,随即搁到一边。一个人蜷在公寓沙发里看老电影,其实也没有多老旧的片子。十年前红星俞阳子的遗作,电影里她扮演一个失婚的妈妈,是一个讲述坚强母亲,如何经历坎坷,独立抚养女儿成人的故事。
那时候的俞阳子不过才二十八岁,得到时间厚爱,阅尽世事也没有显出色弛的仪容来。反而,这个当时有着一个十岁的亲生女儿的女明星,那一段最后的岁月反而是她如星辰般璀璨的演艺事业中最光耀绚丽的时候,尽管她的遗作简直就是在诠释着她自己的一生。清贫过,风华过,思慕过,绝望过,最后回复到平静。平静一直到生命结束。
陆雅言和俞笙婉一起看过俞阳子的电影,在江昊年的私人影院里,空旷旷的影院里没有开灯,她们两个人坐在全场正中心的位置上,屏幕很大,音响效果极好。看着已故旧人的电影,明明对面屏幕上的女子鲜活生动,千娇百媚,偏偏已经天人永隔,十年生死两茫茫。
陆雅言伸手握住笙婉的,女子的手心沁出冷汗,可是表情却十分沉着,眼神平静,好像对屏幕上的母亲一点都无动于衷。陆雅言知道,在内心情怀震荡的时候,俞笙婉情绪反而不会外露,她能将自己的感情敛住,折叠收好,端的很稳不会让人轻易发觉。
江昊年是好奢华的男人,这影院布置的倒低调素朴,丝毫没有露骨现形,除了大荧幕闪出蓝盈盈的光,目之所及,硕大地方竟然没有可供转移视线的东西。好像来这里看电影,便只是看电影,其他什么都不需做。陆雅言盯着屏幕幽幽叹一句:“纵使长得再美,到底也逃不脱红颜薄命的结局。”
俞笙婉一个人蜷在沙发上,看着那十年前的旧电影,惊讶自己竟然能够平心静气地来面对,这样美艳的俞阳子最后也还是会死,活着的人哪里需要有什么畏惧的东西?
自己就是再见到江昊年又如何,她怀疑自己能够迎上去直视对方目光叫上他一句。
江昊年。
这样想着便拿起电话打过去,犹豫了一下,还是打了他宅邸的电话,吩咐管家一声自己一会回去取些东西,顺便让他转告厨房给她准备下午茶,甜点要栗子蛋糕,还有提拉米苏。
其实自己留在江宅的东西并不多,当初搬出来的时候狠狠整理过一番,当时觉得此生再也不会再踏进这里,哪里知道,才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当初下的狠心全部崩盘,起码心里不会有惧。
无所谓有惧怕。
这样想着,她便从沙发上直起身子来,圾一双拖鞋去衣帽间换衣服,她的公寓很大,搬出来的时候江昊年已经吩咐人给她安排好这个住处,她刚进来的时候觉得堪堪拥挤,家具厨具一应俱全,衣帽间里也塞满衣服,按照她的尺码或买来或订做,一个一个衣橱打开来,只见满橱华服熠熠生辉,礼服的丝缎柔滑似水,却冷冰冰的,一点温度都没有。如同那个人。
看了几件衣服,都觉得太繁缛太正式,忽然记起前几天任笑笑寄来的包裹,里面有她在学校参加社团活动时信手涂鸦的两件T恤,简单的白色T恤在国内可以很便宜的买到,但是千里马不常有,简单T恤上印了任笑笑的妙笔,便倏忽不凡起来。
俞笙婉觉得那涂鸦虽然信马由缰放诞不羁,可是添在那白色棉布上竟然有说不多的可爱,一把抓过来换上,又穿了仔裤和球鞋,便出了门。
江宅在城市闹中取静处,偏安一隅的低调样子,洋楼,和一般的商贾之邸一样,有花园和露天阳台。没有人知道江昊年这些年在国外究竟赚了多少钱,积累了多少财富,俞笙婉在这栋宅子里生活十年,衣食无忧的十年生活里,从来没有见过江昊年有做不来的事情,他总是胜券在握,似乎无所不能。他轻易便能让俞阳子的女儿,在十年里安稳生活在舆论的视线之外,平平静静度过年少时光。
俞笙婉自己开车,进了铁门后,有仆人恭敬地候在那里接她下车。此时已经是下午,深秋的天气显出凉意来,俞笙婉的T恤外特地加了外套,从车里下来的时候还是微微打了个冷颤。
院中遍种海芋,此时已经过了盛花期,如今只现根叶粗壮的的一片碧色,有不定风吹过的时候,阔大的叶便起起伏伏,簌簌牵起,如一片碧海迤逦翻腾。
海芋是陆雅言种的,当初她嫁给江昊年,不就便受冷落。笙婉还没来江宅的时候,她便经常独自一人困居于此,时间过得很慢,她渐渐厌倦了酒会和沙龙的浮华无趣,便一个人囿在这里种花养草,那时候她种下这一片海芋,起先种白色海芋,第一季花开的时候江昊年回来看到,皱皱眉头说一句“白色太过苍白”,于是陆雅言便命人砍去重新种上橙红色品种。
橙红色的花朵如火如荼盛放的时候,江昊年带回了俞笙婉。那时候女孩仅有十岁,刚进来的时候陆雅言正在院中给海芋浇水,这花喜潮湿忌干燥,夏天的时候更需要疏荫护佑,于是江宅的夏天也有清凉潮湿的感觉,不像在外头,烈阳简直要把人蒸熟烤化一般。
陆雅言一抬头,便看见俞笙婉,小女孩又瘦又白,偏偏还一身素服,站在江昊年身边,开口脆生生唤她一句“陆姨”。俞笙婉俯身看那一片海芋看得发怔,她不记得陆雅言是在什么时候离开江宅,纵情过闲云野鹤的生活,而她当年种的花还在,还在这里陪伴着江昊年,也见证他璀璨庞丽的□□。橙红色花朵满园怒放的时候,江昊年并没有再说其他。可是笙婉知道,这颜色花有一个热情的花语: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