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 43 章(1 / 2)
“我起码比他和气是不是?”赵东风笑。
“那倒也是。”周珏说完又指着赵东风鼻子说,“你,比他更虚伪。”
赵东风的脸再一次僵住了。
“行了,拿着条子提人去吧。”周珏说着拿出自己的名章哈哈气扣在批条的右下角。
赵东风接过批条:“多谢了。”
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赵东风擦擦额头上的汗:“老天爷,这求人办事儿真是太难了。”他又拍拍白望亭说,“好兄弟,真没想到你这么重情重义,为了我竟然委屈自己到这个地步,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
“行了,人能救出来就好。”经过这一下午,白望亭已经失去了笑的能力。
这个下午,他虽然没说几句话,却一直在默默地承受着来自周珏的精神摧残。
他努力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好不容易能够得到别人的尊重,可周珏一来,立刻将他打回原形,可是他又能怎么办,造化弄人,他有求于人,只能受着。
白望亭长舒一口气又对赵东风说:“我那边可就指望你了。”
“你放心,你帮我这么大一个忙,我肯定替你处理妥当,等一会儿我接到吴老师,旁敲侧击告诉他是你和我一同把他救出来,再让我的司机过来,拉着他经过一下你的码头,不费吹灰之力,事情自然就能解决掉了。”
“好,你做事我放心。”白望亭掏出怀表看一眼说,“我还有事,码头我就不去了,何况这种时候我出面反而不好。”
赵东风点头道:“成,忙你的去吧。”
白望亭宛如逃难似的上了车,终于可以彻底地放松自己。
刘杰回头看看他,忍不住问:“没事儿吧?”
他没说话只是轻轻地摇摇头。
“去哪儿,是金百丽还是回家?”
“回家吧。”他说。
不得不承认,周珏对他造成的打击是巨大的。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足以对抗所有的诋毁与打击,然而并不是,少年时代留在他心底的那道伤口随着周珏的出现应声撕裂,带出的是关于过去种种不堪的回忆。
令他难以招架的,
不堪的回忆。
周珏并不是个例,她是一个代表。
在他十一岁那年,随着母亲的离世,随着家庭的倒塌,在极其敏感的少年心里留下一道弥足深刻的疤痕。
在那以前,他和大多数人家的小孩子一样,家庭不算富裕却也未曾缺吃少穿,母亲虽然独自将他带大,却坚持让他进学堂读书。
只不过他并不十分领会母亲的好意,读书不甚用功,捣蛋却是天才。
那时候周珏是校长的女儿,相貌出众,品学兼优,又是班长,常与老师同心同德,对他这个特殊人物给予许多特殊的关照。
比如,倘若他不交作业,周珏是必定会打小报告的。
更别说逃课打架,每一回老师未曾发现,她便先一步发觉了,并常常郑重其事地对老师说“白望亭的品德有问题,是害群之马!”
而白望亭则认为,周珏的品德才叫有问题,因为她对自己倍加“关照”,不过是由于自己用墨水给她的头花重新上了上色罢了。
再后来他们的关系愈演愈烈,白望亭虽然成绩不佳却因擅长“拉帮结伙”很得同学们的拥护,而周珏仗着成绩优异倍受老师青眼,一时之间两人在班级中犹如双峰对峙,难分高下。
而这一切都终结于他母亲的死去。
他母亲是死于一场无妄的车祸,肇事者是一名不知道在哪位长官家任职的司机,母亲死的凄惨,而他甚至不能知道那位司机的姓名,更遑论击鼓鸣冤。
无可奈何。
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弱小的无奈。
而接下来,还有更加困难的。
母亲的死去让他彻底失去了经济来源,不要说学费,连每天吃喝都捉襟见肘,于是他又生平第一次地感到了贫穷的无奈。
再然后,他理所当然地离开学堂,出去谋生。
然而,这个时候,意想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周大小姐趾高气昂的来到他面前,以一副校长女儿高贵而宽容的姿态留给他一袋大洋,并且郑重其事地说:“这是我的零花钱,现在都给你了。”然后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白望亭当然没有收,他气愤地把这些带着鄙夷和施舍的钱丢出去,狠狠砸在周珏的后背上,关门谢客。
再后来,就是他“西瓜大盗”的光荣事迹。
原本是老板卖给客人西瓜的时候算错了账,偏偏老板要面子,客人又不能得罪,便只好栽赃到他身上,说是他偷了瓜。
彼时他也是年轻气盛,受不得委屈,大吵大闹着说自己没偷。这倒好,闹的街坊邻居都出来看,可是老板已经做了多年的生意,又从不缺斤短两,很得街坊信任,那么说谎的便自然是他了。
就这样,很快的。
“西瓜大盗”的名号飞速地传了出去,原本从前在学堂里跟他同气连枝的同学们也都一改从前的态度,对他冷嘲热讽,他成了一个邻里皆知的“小偷”,品德败坏,人神共愤。
就是那个时候,他又生平第一次地知道了没有尊严的无奈。
回想起来,若不是当年的那些不堪,他白望亭未必会有今天。
可是他也并不对过去所经历的一切心存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