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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审问室,左边是镜子,记录所有一切。而对面,是自己的女儿,她昨天还在说,要把一切都忘了,重新开始。
他信了,甚至为了她,出去就打电话给那个女人,威胁那个女人,不能伤害他女儿。
可就是这样,他女儿现在却说,她不爱他,她只想把他送进牢房。
容平整个人都疯狂起来,“不!我是你最亲的人,我会帮你啊!”
容枝冷笑,“最亲的人强/奸我?”
容平:“我没有啊,我只是想碰碰你,我怎么会伤害你呢,而且,我也没有做啊,你奶奶不是进来了吗,就算我那时候脑袋不清醒,她也阻止了我啊。”
容枝平静的,“是啊,她发现自己的亲儿子有这种念头,直接想把我卖给人家当媳妇,高中都不愿意让我念。”
容平:“那我阻止了呀,你不是没有被送出去吗?我也依了你,让你寄宿,让你念高中。我知道你恨你奶奶,所以她死了,你不想去祭拜,我也没有勉强你,爸爸不是很疼你、很爱你吗?”
容枝觉得她高估了自己。
她根本忍受不了容平,甚至于和他在一起说话,听他的声音。
她看过去。
容平耷拉着眉眼,情绪很激动,又很可怜,仿佛他就是一个凄惨的父亲,一个想要亲情父亲。
就是这么一位,看上去憨厚的父亲。
强/奸女儿,出/售女儿,现在还拐卖女儿。
“行了。”容枝连冷笑都懒得笑,“你想见我,见也见了,该说的话,趁早说了吧。”
容平却眼神涣散地看着房顶,并不理会容枝,只是说,“为什么,你不该是最爱我的人吗?”
容枝现在算是明白了。
容平想见她,多半是想哄骗她。所谓真相,即便他之前模模糊糊,在刚才他们的交流里,也已经拥有铁证。
容平在劫难逃,铁窗泪必唱无疑。
这样也好,见一面其实也没什么,顶多是再扔一件衣服。
这条裙子价值九十九元,穿了一次。这次见面,说出了她年少许多心结,做了她年少很想做的事,让容平正确认识他自己,也让容平感受到了痛苦,这样算来,其实也值得。
容枝站起来,没有再看坐在对面的,崩溃而痛苦的容平一眼。
她缓缓走出审讯室。
也走出那年的燥热午后。
步伐不紧不慢,却毫不拖泥带水。
按照警局规定,犯人是不可以单独与亲友回面的,即便这个亲友是案件告发人。所以小女警和贺陵等人一直在玻璃后面看着听着。容枝出来的时候,小女警还没放下耳机。
几个人对视。
贺陵黑眸沉沉,欲言又止。
小女警则直接走上来,砸吧着嘴,犹豫两三秒才斟酌说,“那个容平,真的很不是人……”
刚才的交谈,小女警在外面听得清清楚楚。
拐卖、强/奸,那样的人,怎么配得上父亲这个称呼,怎么配当父亲!她连一声你爸都不想说。
就是可怜容枝了。
小女警觉得,之前她脑袋里设想的,关于容枝为什么会逃离容家村、容枝的悲惨身世,其实都不太悲惨,至少是没有比真相更凄惨。
血淋淋的真相果然比设想更加不堪入目。
女警想了想说,“没关系的,都过去了,他已经被绳之以法,以后所有事情都会变好的。”
跟网约车司机说的一模一样。
“是啊,生活都会变好的。”容枝弯唇,笑着说了一句,看向贺陵。
贺陵原本黑眸幽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骤然被她这么一看,有两三秒没回过神,顿了下才说,“不是所有父亲都这样。”
“也不是所有父亲都配称为父亲。”容枝笑着接过他的话,转而说起正事,“我之前在车上听他们说话,有提起北市的雇主,容平想拐卖我,但绝对不会想杀我,所以我觉得他们背后还有人。”
她笑容温柔,有桃花眼的人,笑起来时,眼睛一般都会弯成一抹月牙。贺陵总会觉得那样太招人,就好像在刻意勾引谁一样。但容枝不是,她笑容十分克制,可以说所有一切都是往内收的,笑起来时,仿佛清风明月,明朗而又自然,温柔且舒适。
但刚才,她跟容平,也是这样笑的。
贺陵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女人。
他从事这行很多年,见过很多受害者,在加害人被绳之以法时,不是哭就是想笑,多年迫害,终于得到解脱,这其实很正常,或者说,要那样才正常。
容枝这种就很不正常。
冷静过了头。
她仿佛习惯了将所有情绪都放在心里,不给任何人看。
贺陵以前也见过这种人,是一个犯故意杀人罪的女人,在丈夫出轨以后,利用各种相克食物,成功将丈夫送上西天。一个差点就没有抓到的,几乎玩么犯罪者。
抓起来时,那个人也是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一直在笑,很贤妻良母的笑。
只不过最后见到丈夫准备送给她的结婚纪念日礼物时,情绪还是出现了破绽。
容枝没有波动。
都不需要用几乎这个词。
“你要是犯罪,肯定会是完美犯罪者。”贺陵幽幽说。
容枝愣怔一下,对上贺警官的眼,他神情一本正经,俊朗眉目都奉献给国家。
容枝笑容平和,忍不住逗他,凑上去两步,鼻息之间,却又不算亲密距离,笑着说,“是吗,听说贺警官履历完美,我如果犯罪,一定在南市犯。这样我的完美,就是你的不完美,贺警官应该会一直记得我。”
菜刀砍电线,一路火花带闪电。
小女警捂住嘴巴,心底竖起大拇指。
——我靠,狼灭,连贺陵都能撩。
贺陵眸色冷然,却说不出话。
容枝则笑笑,给他递了个台阶,“贺警官放心吧,我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与其试想我会犯罪,不如追根究底,查出容平幕后的人。”
她停了停,侧头看着贺陵,眉眼弯弯,“毕竟查不出来的话,贺警官履历是不是一样会变成不完美的。”
贺陵修长手指在耳机上稍停,最后只说,“你说得对。”
容枝笑笑:“那就麻烦贺警官了。”
“贺队长是南市队长,管不了北市的人,枝枝,这件事我会帮你的。”
门口。
傅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里。
沉静目光越过长长廊道,停在容枝与贺陵的身上,停在他们过于靠近的距离上。
贺陵眸色冷下去。
容枝倒很自然,从贺陵的面前离开,朝傅柏望过去,傅柏向她走来,她就站在原地,笑着说,“伤口好了,怎么就出院了?”
傅柏抬眉,目光扫过贺陵。
两人对视,最终各自收回,傅柏笑笑,“以前就听说贺大少的名字,听说是不务正业,原来跑到南市当警察了。”
“当警察是不务正业,那傅总这样的资本家应该被开除国籍。”贺陵冷淡地说。
傅柏:“资本家?倒也算不上,只不过是一个赚点小钱,没事买买古文物捐献给国家的,爱国慈善商人而已。于国于民于家,都算问心无愧,倒是贺大少爷在这人当警察,有没有想过家里的贺董,还在挑灯看报表。”
他想起什么似的,看吴培,问:“贺董今年多少岁了来着?”
吴培连忙说:“下个月就是贺董的七十大寿了。”
傅柏啧叹:“七十老人还要费心费神,贺少却在这儿当警察,实在是,太不孝顺了。”
旁边的容枝:“……”
从来没有想过,傅总你这么能说,连对方的爷爷都搬出来了。
贺陵却面色寡淡地说,“嗯,我有爷爷,你没有。”
容枝:????
小老弟,大可不必。
傅柏已经捋起袖子打算加油干了,在这儿两个大男人打嘴炮,实在是不雅观,而且傅柏现在还是她男朋友,说起来,丢人的还是她。容枝连忙拉住傅柏袖子,阻碍他说下一句话,对着贺陵,“贺警官慢慢忙,我们先走了。”
说完,根本双方说话的机会,拽着傅柏就走。
好在贺陵与傅柏也并非纯种小学鸡,并没有吵架被拉开还要堵着继续吵的意思。
外面天高地阔,跟警局闭塞的空气完全不一样。
容枝松开傅柏的手,缓缓吐出一口气,才说,“你怎么忽然跟他吵架,还说人家爷爷,警局可都是他的兄弟,万一人家喊着一起围殴你,怎么办?”
一段小跑,容枝也微微喘着气,脸颊与嘴唇都红润非常。
傅柏目光在她脸上淡淡划过,缓缓伸手,将她耳畔一缕碎发提起来,夹在白皙耳后,她耳朵上有一颗痣,黑与白界限分明,看上去有些妖艳的意思,傅柏手指修长,停在那粒小痣上,眉眼温和,似笑非笑的,
“为什么不来见我。”
他指节冰凉,驱散容枝心底所有躁意。
终于又问到这个问题。
容枝微微抬眼,看清他眉眼中的温和与情谊,和当初的冷淡与虚假,截然不同。
她可以确定。
傅柏喜欢她。
可她不能确定。
傅柏会永远喜欢她。
何况,她似乎承担不起任何人的喜欢。
与其纠结这些,不如早点斩断,免得给对方留下阴影。
容枝深吸一口气,“傅总。”
傅总。
傅柏动作一顿,有些不祥的预感,勉强维持笑意,说,“怎么了。”
“当初三个月的约定,是因为傅总有难言之隐,傅总现在可以触碰我,会喜欢女人,也许病已经好了,傅总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她目光平和,声音很稳,像是深思熟虑的结果,“如果没有的话,不如三个月提前结束,傅总也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可以提前寻找家世相当,名声清白的名媛千金。”
“你说什么?”夏风很热很轻,傅柏却仿佛没有听清,整个人愣在原地,连手指都停在容枝耳朵上,没有拿下。
容枝笑笑,言简意赅的。
“我的意思是,我们这对假情侣,可以提前分手。”
夏风似乎停了。
傅柏却好像仍旧听不清。
假情侣。
分手。
……
作者有话要说:□□啊,终于分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