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毁去拓拓的名节(2 / 2)
她望向慕容拓,发现到他眼底的红血丝淡了不少,想来他之所以拖到现在,定是补了眠的。
“拓儿。”楚婳语气略有些责备,眼神却宠溺无匹,尔后她看向脸色十分难看的碧洛,淡雅一笑,“碧洛大祭司,本王妃的儿子弄坏了你的琴,本王妃将自己的落霞琴赔给你,还请你不要介意。”
慕容歆神色淡淡,眸子里却寒光闪耀。
碧洛从地上站起,强撑着挤出平和的语气:“是我琴艺浅陋,入不得慕容公子的耳,我有些困乏,先行告退。”必须尽快运功疗伤,否则一身武艺怕是要毁于一旦。
碧洛简单行了一礼,转身离去,与慕容拓擦身而过时,慕容拓不着痕迹地点了一指,碧洛没想到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敢一次又一次地动手,他点的位置可是丹田死穴!
碧洛反手一掌,拍上慕容拓的肩膀,慕容拓却好似不明所以,故意移了一步,刚好撞上她的攻击,被击退好几步,喷出一口鲜血。
碧洛大骇!他明明躲得过的!为何故意受她一掌?
“碧洛!你太过分了!”楚婳腾地直起身,盛怒之下,优雅犹存,“我儿子毁了你的琴,你就要取他的命?来人!将她给本王妃押下去!”
侍卫冲入殿内,慕容歆走出席位,给慕容宸瑞和楚婳行了一礼:“想必是场误会,碧洛绝不会主动伤人的。”
楚婳声若寒潭道:“什么误会?不就是拓儿害她出了丑,她怀恨在心,所以出手伤了拓儿?”
“这……”慕容拓出手过于隐蔽,除了碧洛,无人看清,所以慕容歆有口难辩。
慕容拓上前一步,面露忧色:“父王,母妃,儿臣不孝,一切都是儿臣的错,还请父王和母妃不要惩罚碧洛。”
此话一出,众人不禁面面相觑,就连慕容歆和慕容耀都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慕容拓向来是抓到人的把柄就把人一踩到底的,他竟然主动替碧洛求情?
慕容拓无辜而受伤地看向碧洛:“之前是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碧洛愕然,她可没忽略那震碎她半数筋脉的一击,慕容拓分明是只危险的老虎,此刻却装成恭顺可怜的小猫?他是戏子吗?
桑玥亦愕然,但很快,她抿唇,端起茶杯掩住唇角难以压制的弧度。
慕容拓长吁短叹:“事到如今,我们就不要再隐瞒了。我知道你很好奇,我移情别恋之后到底看上了谁,所以想尽办法入府一睹她的真容。”
移情别恋?众人目瞪口呆,经历日食一事,南越所有人都明白慕容拓仰慕桑玥,即便王妃放话说多少多少千金小姐自荐枕席,留宿府中,可众人并未真的往心里去。毕竟那是王妃的意愿,并不代表慕容拓的。
可依慕容拓方才之词,难道他最先喜欢上的是碧落?他们两个早就勾搭上了?今晚碧洛不是为了给王妃祝寿才来摄政王府,而是为了看看慕容拓的新欢桑玥?难怪皇帝和太后都请不动的人,却主动给摄政王妃献艺呢!
一个桑玥不够,又跑出个碧洛?楚婳的脸沉了几分,有种被算计的错觉。
“你胡说什么?”碧洛怒目而视,怒火引动断裂的筋脉发出刺骨锥心的痛,她倒吸一口凉气。
慕容拓趁机抢过话柄:“唉!你看看倒也罢了,为什么要企图杀她?我曾与你朝夕相对,又怎会不知你的琴音能救人亦能杀人?我不想你一错再错,所以迫不得已之下毁了你的琴。”
朝夕相对?南越最圣洁的大祭司竟然与慕容拓那个那个了?殿内哗声一片!
慕容拓状似无比惆怅:“其实她到现在都不理我,一直是我一厢情愿,你说你误会得多离谱。”
众人当然明白慕容拓口中的“她”是桑玥,不由地齐齐在心里“哦”了一声,这么说,桑玥是清白的,她与慕容拓并未私相授受,不顾女德妇德和慕容拓厮混的人……是碧洛!
碧洛气得两眼冒金星,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竟然被一个男人当众羞辱成如此不堪的样子!她咬牙道:“慕容拓,你不要含血喷人!”
慕容歆冷声道:“拓儿,开玩笑要有个度。”
慕容拓摊开双手,耸耸肩:“我没开玩笑。”
“那我怎么不知道你和碧洛大祭司的事呢?”慕容歆寒冷的眸光几欲要将慕容拓冻结,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慕容拓眨巴着黑宝石般璀璨的眸子,双手插抱胸前:“知道了你还不立刻拆散我们?我和碧洛的事没有第三个人知道。”所以没有人证来推翻他,哈哈!
慕容耀审视的目光自桑玥和碧洛的身上流转而过,桑玥恰如其分地翻开帕子的一角,露出一片腥红。慕容耀一怔,碧洛当真对桑玥下手了?碧洛的本事他是知道的,凡能奏出音律之物在她手中皆可化为杀人利器。他的眸光渐渐寒凉,将原本打算求情的话吞咽下腹。
慕容拓见碧洛仿佛又蓄了几分力气,赶紧抢了白,痛心疾首道:“我是个孝子,婚事当由父母做主,你虽贵为大祭司,可惜终究是平民出身,做不得正妻,我本打算纳你为妾,奈何今晚你已对我动了杀心,万一你杀我不成,迁怒于我的父王和母妃可怎么好?我慕容拓绝不做那不孝子孙!所以,我们……到此为止吧!我只能对你、对你腹中的孩子说抱歉了。”
腹中的孩子?碧洛大祭司竟然珠胎暗结?一片眼珠子和下巴掉地的声音。
楚婳招了招手:“没关系的儿子,让她把孩子生下来,再休了她也不迟。”
碧洛血气上涌,浑身抖个不停,眸子里的怒火似要将慕容拓焚化于一席月光之间:“慕容拓!我与你根本没什么关系!又哪里怀了你的孩子?你不要侮辱我的名节!”
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她的名节毁了,他的也好不到哪儿去啊!疯子!他就是个疯子!
慕容拓面色哀戚,心里却早就乐开了花:“我承认我们虽然朝夕相对,但一直恪守礼义,那一晚,是我喝多了,我很抱歉。”
“你胡说!”
“好吧,我是清醒的,我孟浪了。”
碧洛发现自己正在被慕容拓牵着鼻子走,于是改变策略,转而看向两侧的宾客,正色道:“大家不要相信他的话!我乃堂堂圣教大祭司,终身献于圣主,我绝不会与他苟合!更没有怀上他的孩子!”
慕容拓疑惑地凝眸,摸了摸下颚,避轻就重道:“碧洛你刚刚说什么?没有怀上我的孩子?难道你是骗我的?为了留住我的心,你竟然假装有孕?那晚你故意把我灌醉……就是为了这个?”
这一下,众人崩溃了!敢情……是碧洛强上了慕容拓?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女人?慕容拓真可怜!
碧洛纵然天赋异禀,修为极高,但心高气傲,又不善于隐忍,于是最后一丝理智崩溃了。她扬起手朝慕容拓冲了过去,慕容拓闭上眼,仿佛自觉愧疚,要以死谢罪。这一刻,众人反而觉得慕容拓深明大义,碧洛胡搅蛮缠了!
楚婳急得抓住慕容宸瑞的手:“王爷!”
慕容宸瑞大掌一挥,将碧洛拂出大殿,碧洛重重地摔在了冰凉的青石地板上。既然碧洛是慕容耀一派的人,他正好欠缺一个惩治碧洛的理由。他沉思道:“碧洛行刺朝廷重臣,念其曾造福于一方百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将其遣出京城,终身不得返京!”
桑玥暗生佩服,慕容宸瑞沉得住气,在关键时刻依然保持头脑清醒,实乃不可多得的帝王之才。经此一事,碧洛的声誉将会大幅受损,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追随她的信众依旧不少,慕容宸瑞若真处死她,必定会激起民愤。倒不如表面放她一条生路,暗中大力散播谣言,让百姓的唾沫星子淹死她。但貌似,某个人不会轻易放过碧洛。
桑玥再看向慕容拓,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从今往后,京城里还有谁敢把女儿嫁给他?莫不都认为他浪荡成性,风流不羁了。这招,真的很损!
慕容拓跪地磕了个头:“儿臣祝母妃生辰快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楚婳鼻子一酸,泪水溢满了一双眼眸,十八年,这是儿子第一次对人磕头,就是早年见他祖父玄武帝时,他亦是不曾下跪。
慕容宸瑞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桑玥,面色如常。
“儿臣有礼物要送给母妃。”慕容拓起身,从怀安手中拿过一幅绣品,缓缓展开,楚婳和众位宾客不由地眼前一亮:这是一幅双面绣,一面是紫气东来、旭日出海;另一面是美人如仙、竹林戏蝶。寓意祥瑞临门、青春永驻。
单单这寓意了不得,再配上那顶级的绣功,连几位王爷和公主都忍不住赞叹,便是尚宫局也难做出此等极品。
楚婳心情大好,觉得这个儿子是越发有孝心了,碧洛的事她思前想后觉得疑点多多,但又不得不信,毕竟儿子与桑玥交往了那么久,她也是最近才发现的。不过既然儿子说桑玥一直都在拒绝他,那么桑玥还算有自知之明,她看向桑玥的眼神便也不那么犀利冷冽了。
接下来,麒麟殿内继续歌舞升腾,欢声笑语一片。只是从今往后,街头巷尾又多了一条供人消遣的绯闻。慕容拓全然不在意,优哉游哉地喝着酒,聊着天,对桑玥抛着媚眼,起码很长的一段间内,他都不用为娶妻之事烦恼了。至于碧洛,她竟然敢对桑玥下手,他保证,她接下来的日子一定会十分精彩!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就在曲终人散,大家纷纷离府之际,一道惊天噩耗在摄政王府的上空炸响!
容侧妃和楚蓉蓉死了!
慕容宸瑞和楚婳并未惊动宾客们,惟独将桑楚沐和桑玥留了下来,原因很简单:桑玥曾经见过楚蓉蓉,不能排除杀人的可能。
经元太医诊断,容侧妃死于中毒,毒素经女子下体的皮肤熏入体内,罪魁祸首是楚婳让樱桃拿给年侧妃、却阴差阳错之下被容侧妃坐了的垫子。于是,有了这么一个说法:楚婳原本要毒害怀有身孕的年侧妃,容侧妃只是运气不好做了替死鬼。
桑玥却并不这么认为,容侧妃一看就是个娇生惯养的性子,不似能隐忍之人。容侧妃是下午坐的垫子,倘若那时便身重剧毒,为何晚宴时分半点异常都无?
樱桃跪在崇明殿的正中央,光洁的地板清晰反射着她狼狈不堪的模样,为了严刑逼供,她被上了夹棍、用了荆条,双手浮肿充血,脊背的衣衫褴褛、血肉模糊。但她仍一口咬定没有受人指使去陷害容侧妃。
樱桃是楚婳的贴身婢女,这一举动其实已经在打楚婳的脸了。
楚婳淡淡地看了面无表情的慕容宸瑞一眼,心里五味杂陈。
樱桃虚弱地说道:“当时,奴婢……亲自将四个石凳上放好垫子,才将王妃和几位侧妃迎入碧瑶亭,可不知道年侧妃……的垫子为何不翼而飞了?”
年侧妃双目微红,福了福,道:“我与王妃最先进入凉亭,王妃坐下后,我看见了石凳上没有垫子,我……我以为王妃是刻意为之,便坐了下去,后来我起身回话,王妃发现石凳空空,这才让人拿了垫子过来,但当时容侧妃已经将她的给了我,于是我让樱桃将新垫子给容侧妃。”
桑玥如冷月般漾着清辉的眸子微眯了一下,换成任何一个有眼力的人或许都认为王妃是在故意刁难怀孕的妾室,年侧妃本就软弱,忍气吞声不足为奇。
如果幕后黑手是年侧妃,那么,她的演技真是太高明了!如果幕后黑手另有其人,那么,那个人的心思简直太可怕了!挖了一个让楚婳被别人吐露的真相淹没的大坑!
“王爷,我没有害任何人。”
桑玥暗自叹气,楚婳如今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二十三年,她给侧妃姨娘们灌了二十三年的避子汤,谁都会认为她容不得侧室生下慕容宸瑞的孩子。
而另一方面,楚蓉蓉死于头部的创口,凶器是一块不规则的顽石,事发地点在龙和轩附近的一处林子里。
难怪一整晚不见楚蓉蓉,原来她早被人杀了!
慕容宸瑞严刑拷问之下,龙和轩的两名下人招供,说楚蓉蓉和桑玥曾发生过争吵,桑玥离开后,楚蓉蓉气得大发雷霆,不多会儿,也追了出去。
慕容拓浓眉的剑眉蹙了蹙:“楚蓉蓉和桑玥怎么会跑到我的院子去?”
慕容宸瑞疑惑的眸光自几位妻妾脸上扫过。
年侧妃低头不语,齐侧妃咳嗽不说。
还是楚婳把心一横,将事实和盘托出:“是我安排蓉蓉呆在拓儿的院子,然后让桑玥去给拓儿送书,企图……离间桑玥和拓儿的关系。”
桑楚沐愤恨地哼道:“岂有此理!我女儿和王妃的儿子半点关系都没有,你却故意让我女儿进入一名男子的居所,传出去,叫她颜面何存?现在又凭白背上一个杀人的罪名,我倒是要问问,王妃你是不是贼喊捉贼,故意杀死楚蓉蓉,然后嫁祸给我女儿?”
桑玥拉了拉桑楚沐的袖子,唇瓣微扬:“父亲,现在下结论言之过早,幕后真凶恐怕就是希望我们与摄政王府的关系雪上加霜吧,亦或是,按照父亲的分析,幕后黑手就是希望我们认为王妃才是真凶。”讲到这里,她看向慕容宸瑞,认真道,“殿下难道不觉得今晚所有的矛头对得太准了,反而令人起疑吗?”
宁国公府留下来追查此事的是楚婳的大哥楚漠以及楚蓉蓉的生母周姨娘。楚漠与楚婳是一母所出,从小疼楚婳比疼楚嫣还多,心里自然不愿意相信楚婳是害死他女儿的凶手。他顿了顿,抑制住痛失女儿的悲恸:“殿下,我亦觉得两桩命案蹊跷。”
周姨娘哀怨地闭上眼,溢出两行清泪:“要不是王妃利用蓉蓉在先,蓉蓉也不会枉死,就算杀手另有其人,可王妃……难辞其咎!”
威武侯容枭是容侧妃的父亲,年近六旬,乃三朝元老,便是慕容宸瑞都对他礼遇有加。容侧妃是他中年才得的爱女,一直捧在手心当宝贝护着的,如今惨死于夫家,是可忍孰不可忍?他一巴掌拍得茶几铿锵作响,横眉冷对道:“老夫不管什么蹊跷不蹊跷!一命抵一命,楚婳害死了老夫的女儿,老夫要让她下去给玲儿作伴!慕容宸瑞你要是敢包庇楚婳,老夫就是拼了这把老骨头,也要将摄政王府撞出个窟窿!”
桑玥垂眸,陷入沉思,究竟是谁在暗中操控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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