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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6、第七十九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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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阳王嗯了一声,问道:“那你是怎么回答他的?”

陈管家道:“小的见他手持金牌,恐怕来意不善,不敢怠慢,连声说有,然后请他去了花厅,又请府上的清客作陪,就赶到这里来找王爷您了。”

汝阳王点一点头,将公务交待给下属,然后乘车回到汝阳王府。府上众人得了陈管家的嘱咐,只说贾珂有事要找汝阳王,几个家丁一听到车马粼粼之声,便“呀”的一声推开大门。几个家丁迎了出来,马车驶进王府,汝阳王从车上下来,淡淡道:“贾大人呢?”

便有家丁道:“回王爷,贾爵爷还在花厅里。”

汝阳王道:“他在花厅里都说了些什么?”

那家丁回忆道:“孟先生和孙先生本来想和他聊聊闲话,看看能不能探出他的来意,后来也不知怎的,他们尽聊一些诗词歌赋,其他的话倒不说了。”

汝阳王奇道:“诗词歌赋?”心想:“我倒没听说过贾珂在这方面有什么造诣。”

汝阳王和贾珂并不相熟,这疑惑在他心头一闪而来,随即一闪而过,他没当回事,继续问道:“他们都说了些什么诗词歌赋?是怎么说起这个来的?你一五一十地向我道来。”

那家丁应了一声,回忆道:“是这样的,贾爵爷说:‘昨晚我睡觉发梦,忽然来到一处庭院,见那庭院雕梁画栋,极具巧思,不少人站在庭院之中,三五成群,走走停停,一会儿说话,一会儿嘻笑。我心中好奇,走过去一看,原来我来到了一个赏菊会。这赏菊会中的名品种可真不少,黄|菊有御袍黄和报君知,白菊有玉宝相和太液莲,红菊有醉贵妃和西施粉。’

孟先生便笑道:‘爵爷果然不同凡响,即使是梦中见到的菊花,也都不是凡品。’贾爵爷听了这话,似乎很是惊奇,问道:‘怎么说?还请先生赐教。’孟先生笑道:‘其实花本身倒是其次,关键这些名字,都和君王有关。‘御袍黄’和‘报君知’这两个名字,不用说也知道是什么意思。

‘宝相’这词,既可以用来形容佛,也可以用来形容帝王,邢邵在《文襄皇帝金像铭》中就提到:‘神仪内莹,宝相外宣。’因此‘玉宝相’这名字也可以说和君王有点关系。至于这‘太液莲’,和君主的关系倒是比‘玉宝相’还要近一些。

因为‘太液池’这名字始自汉朝,武帝元封元年,宫中开凿水池,周回十顷,命名为‘太液池’。本朝大明宫含凉殿中,也有一池,名曰‘太液池’,有诗云:‘莺歌闻太液,凤吹遶瀛洲。’因此孟某说,这‘太液莲’也和君王有关。至于‘醉贵妃’和‘西施粉’,贵妃是皇上的妃嫔,西施是吴王夫差的宠姬,这二人和君王的关系,当然十分亲近了。’”

汝阳王暗道:“这六种菊花可不是多么常见的品种,他这时提起它们,只是随口说说,还是在暗示我,他已经知道我和吴明的关系了?”想到此处,不由得心中一凛。又想:“我和吴明结盟以来,从未在明面上出过手,他怎会看破我们的关系?难道是他发现这些年来成昆和我常常来往,顺藤摸瓜,发现我和吴明的关系的?”

他心中刚浮起这个念头,便自己否定了:“不会,不会,决计不会!一来这几年成昆虽然经常待在京城,但他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和人来往也都用假名。二来我和成昆见面,也很少要他来府上,他贾珂本事再大,也猜不出我和成昆的关系。那他说这六种菊花是什么意思?”

便听那家丁继续道:“听完孟先生的话,贾爵爷便拍手笑道:‘孟先生果然博学,其实我在梦里还见到了一种菊花,只可惜我孤陋寡闻,从前从没见过那种菊花,也不知道那种菊花叫什么名字,因此睡醒以后,也没处知道,那种菊花是在这世上真实存在的,还是只是我想象出来的。如果当时先生也在我梦里就好了,说不定先生瞧一眼那种菊花,就能告诉我它的名字了。’

孙先生听了这话,笑道:‘爵爷不妨说说那种菊花的外貌,说不定我们孟先生听上一听,就能告诉爵爷那是什么花了。’孟先生听了这话,瞥了孙先生一眼,似乎很是不满,连声道:‘孟某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贾爵爷却笑道:‘孙先生说的有理,嗯,让我想想,那几朵黄花啊,颜色特别娇艳,就好像黄金雕成,当时好几个头戴金饰的男人站在那几朵黄花前面,阳光照落下来,他们头上的金饰和花瓣一起闪闪发亮,我仔细一看,就见花瓣似乎比他们头上的金饰还要耀眼。至于花朵的样子也很特别,很像荷花,不过没有荷花那么大。’”

汝阳王大吃一惊,一颗心突突乱跳,暗道:“是金波旬花!他怎么会见过金波旬花?他特意来我府上说金波旬花是为了什么?难道他知道我手上有这种花?”

那家丁见汝阳王神色有异,忙住了嘴,不敢再说话,心中却想:“难道王爷见过这花?见过就见过了,不过就是一朵花,何至于脸色都变了?”

这金波旬花在中原极为罕见,不仅没几个人见过这种花,连听过这名字的人都不多。若非吴明,汝阳王又哪能知道这种花。王府上的几十盆金波旬花,皆是吴明派人运来的,汝阳王知道这几十盆花是吴明计划的一环,收到这些金波旬花后,便秘密养在府上,除了他那几个心腹以外,再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如今贾珂却似乎知道了这件事,这如何不让他惊恐。

汝阳王沉吟半晌,摆了摆手,道:“你继续说。”

那家丁得了吩咐,方继续道:“孙先生和孟先生听完后,两人都说自己从没见过这种花。贾爵爷也不以为意,似乎早料到他们没见过这种花,微微一笑,继续道:‘其实除了这种花,我还梦见了一件很稀奇的事。’

孙先生便问道:‘爵爷请说。’贾爵爷笑道:‘我刚刚不是说过,这种花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比旁边围着的几个男人头上戴的金饰还要耀眼么。当时我在这几黄朵花旁边看了半晌,始终想不出它的名字来,正要去别处继续赏花,就听其中一个男人道:‘成兄——’”

汝阳王蓦地一惊,暗叫:“成兄?什么成兄?成昆的成吗?他……他怎么会知道的?难道这事走漏了风声?不,不可能!定是他碰巧选了这个姓!”

那家丁见他脸上颇有惊惧之色,不由得害怕起来,问道:“王爷?”

汝阳王道:“你继续说!”

那家丁见了他的神色,心道:“这是怎么了?我刚刚说的哪句话吓人了?”一面想着,一面“是是”地应了几声,继续道:“嗯,贾爵爷说:‘其中一个男人道:‘成兄,我想出一首诗了。’另一个男人道:‘吴兄请说。’”

汝阳王听到这里,脸色大变,心中冰冷一片,知道贾珂这般详细地描绘自己做的梦,果然是要假借梦境,来警告他什么事,这梦中出现的两人,就是成昆和吴明。汝阳王眉头一皱,暗道:“他……他究竟是怎么发现的?难道普天之下,就没有一件事能瞒得过他吗?

不……不,绝对不可能!他再聪明,也不是神,怎么可能洞悉天下所有的事?他若真这么厉害,贾珠怎么会惨死?还有那王怜花,现在不也被人劫走,下落不明了么。”虽这般安慰自己,但心中忐忑,不减反增,几乎就要压的他喘不过气来,手心也湿淋淋的全是冷汗。

只听那家丁道:“贾爵爷便说:‘那姓吴的点了点头,说道:‘咱们既然以菊花为题,我这首诗当然要围绕着菊花来写。你们听好了: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汝阳王不通诗文,真要让他对这首诗品析一番,只怕说上两三句,就说不下去了。他听完以后,只觉得这首诗写得很好,语句虽然算不得文雅,但诗中的威风凛凛,豪气冲天,却很是难得。他心念一转,暗道:“他好端端的,念这首诗做什么?吴明作过这首诗?我怎地不知道?”

那家丁继续道:“孟先生听了这首诗,脸上露出惊奇神色,噫了一声,说道:‘这不是前朝农民起义的首领黄巢的诗吗?’”说完就见汝阳王脸色铁青,双目圆瞪,问道:“你……你说什么?这是谁的诗?”

那家丁被他瞪了一眼,吓个半死,双膝跪地,结结巴巴地说道:“孟先生说,是是是是是是是……是前朝农民起义的首领黄巢的诗。”

汝阳王吓得脸都白了,心想:“他忽然提起黄巢的诗句,意在说这姓吴的是一个和黄巢一样的反贼,就是吴明了。他来我这里说上一大通,显然他已经知道了我和吴明的关系。可是他为什么不直接禀告皇上,将我拿下?”

心念一转,又想:“我知道了!他虽然怀疑我,可是他并没有能证明我和吴明暗中勾结的证据,所以他才来找我,想看看能不能从我这里找到证据,好一并交给皇上,治我的罪。他既然是自己过来的,可见他还没有将心中疑窦告诉别人,他这么做,多半因为他是不想让别人分得他的功劳。好!好!今日我绝不能让他活着回去!”

他到底驰骋疆场多年,瞬息之间,已经想好杀招,招手叫来陈管家,和他耳语几句,待陈管家点了点头,以示明白后,才大步走进花厅。

汝阳王走进花厅,一眼便看见贾珂,他坐在椅上,和人说笑,阳光落满他的身上,他看起来好是安详。刹时之间,汝阳王心中转过了千百种念头,往昔的点点滴滴,突然清清楚楚地在脑海中一晃而过。

汝阳王年轻的时候运气不好,正巧赶上皇帝铲除功勋贵族,扶持寒门子弟,他本就是异姓王,又是蒙古人,较之其他王爷,处境更加危险。

他父亲临终前,给他画了一只乌龟,其他人都当老王爷那时候已经病得糊涂了,全然没当回事,只有汝阳王心中雪亮,知道老王爷这是看透了皇帝的心思,怕他年轻气盛,还没看透,因此临终前仍然不忘嘱咐他要当一只缩头乌龟,宁可让皇帝觉得他是个酒囊饭袋,也不能让皇帝对他心存忌惮。

后来皇帝发现韩大将军功高盖主,气焰嚣张,便提拔功勋贵族,打压以韩大将军为首的寒门出身的新贵族。汝阳王见时机成熟,终于不再藏拙,恰逢丹国进犯,汝阳王自请领兵,连着打了几场仗,每仗必胜,他智勇双全的名声也渐渐在卫国兴起,皇上也对他恩宠有加。若非他是蒙古人,偏偏蒙古这几年很不安分,他也不会遭到皇帝日渐冷落,说不定今日已经能和韩大将军分庭抗礼。

壮志未酬,白发满头,汝阳王如何不怨,如何不恨,又见儿子库库特穆尔才华横溢,犹胜自己,只因为他是蒙古人这一条原因,便不被皇帝重用,那些和他相差甚远的蠢材、庸才反而比他提拔得更快,汝阳王辗转反侧,想了许久,终于答应了吴明提出来的合作。

其实吴明最打动汝阳王的,不是他那个天马行空,却又极具可行性的计划,不是他那身匪夷所思,神鬼莫测的绝世武功,不是他那些满腹智谋,才华横溢的手下,而是因为吴明很随意的一句话。

“王爷问我是什么来历?唉,其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个孤儿,既没父亲,也没母亲,养父母又是乞丐,天南地北,随处闯荡。在我想起问他们,他们是在哪里捡到我之前,他们就已经过世了。我父母可能是汉人,可能是蒙古人,可能是丹国人、西泥国人、西域的胡人,甚至东瀛人或者高丽人,这谁能说得准呢?因此王爷大可以放一百个心,你帮助我登上皇位后,我绝不会因为王爷和世子是蒙古人,就心存芥蒂,认为你们不是自己人的。”

汝阳王听到这话,心中感慨万千,知道吴明是懂他的。这么多年来,他们汝阳王府为了让皇帝把他们当成自己人,不知道耗费了多少心血,可最终还是落得个与皇帝日益疏远的结局,反倒是吴明这个陌生人,竟然说自己当上皇帝后,愿意把他们当成自己人。

当时汝阳王便点一点头,说道:“有吴先生这一诺,本王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但愿来日吴先生荣登大宝,可千万记得今日这话。”

吴明微微一笑,伸出手去,掌心朝下,搭在一方砚台上。汝阳王不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低下头去,看向砚台。忽然听见一声轻响,就见吴明抬起手来,一阵风自窗户吹过,砚台忽然就消失在桌上,只有无数点碎末飞向空中,飘飘洒洒,缓缓落在地上。

汝阳王一怔,称赞道:“好功夫!”

吴明微微一笑,郑重道:“日后我如反复无常,食言而肥,便教我变成这方砚台。”

贾珂见汝阳王大步走进花厅,站起身来,行礼道:“贾珂见过王爷。”

汝阳王见他这般惺惺作态,心中好笑,暗道:“刚刚你拿金牌恐吓我家下人,逼我回来的时候不是很威风吗?可曾当我是王爷了?”伸手轻轻扶住贾珂手臂,笑道:“贤侄不必多礼,快请坐。”说着,自己先坐了,贾珂便也坐下,那孟先生和孙先生二人却站起身来,向汝阳王请示一句,见他微微点头,便一起离开花厅。

汝阳王微笑道:“不知贤侄今日来找本王,是有何贵干?”

贾珂道:“不瞒王爷,小侄这次过来,是奉了皇上的命令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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