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灵核(1 / 2)
这一年的春来得极快,楚照君大抵都是在顾雪盈的陪伴之下度过的。桃红柳绿,落英飞絮,才是真真应了话本上的那句“花红柳翠,春风又吹杨柳。岸边谁家小女,正当青葱年少,莫负了青春韶华好时光。”而戏文中所吟唱的,约莫就是这样的好时光。
而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似乎没有一样不是顺心合意的。
对于日复一日的繁华欢喜,她只是急切地盼望着,怎么还不结灵核?怎么还不结灵核?
可这样的期盼,多半是无用而气恼的。日子一长,这种日渐浓烈的期盼之情也就被掩埋在了深墙之下。
“思傲,你最近不乖了。不听姐姐话了。”楚照君一边擦着一把佩剑,一边喃喃自语。她修长的背影在一痕月光下格外纤雅,却不自觉地透露出几分黯然的忧伤。
她忽然自嘲地笑了笑,有乳白色的雾气渐渐弥漫了双眼,“那又怎么办呢?反正,我没有灵核。”
突然面前一个俊美身影跑过,楚照君不自觉地直起了身,四下打量张望,不知为何,心底有种隐隐的不安。
她见风洛晨未曾发觉,便随即跟了上去。凝骄的地形她再熟悉不过,要想跟上一个人何等容易,绕过几座假山后便是顾修的房间了。楚照君心下不觉诧异:哥哥这么晚了来找顾修做什么?
她正思索间,风洛晨已然转身进屋,侧颜冰冷诡异。楚照君强压着心头好奇,来不及多想,便紧跟了上去。
再三沉吟后,她轻巧跃上屋顶,揭开一块青瓦,淡然注视着屋内所发生的一切。
“顾修,我怀疑楚照君要结灵核了。”风洛晨的面容平淡,可他深邃的眼神中却不经意带着几分仓皇与震惊。
顾修惶惑地问道:“你不是,不是已经用药控制了吗?”
风洛晨摆首,语中含了无法抹去的无奈,“那药只是可以压迫,如今灵核之力愈发强烈,岂非药石可以控制的?”
顾修匆匆拭去额角细密的冷汗,“我不是怕她会给顾家带来灭门之灾,只是灵核对于她……实在是太过危险。”
风洛晨有些黯然,随手把玩着桌上一个琉璃瓶,“我实在不愿她与修真界有任何关联。”他面容孤寂,沉声道:“我既然下了决心,便不会再有任何改变。那胭脂,我改日会让人送去。”
顾修面色一震,旋即怒喝道:“风洛晨!这,这件事真的……”
他气急得说不下去,直直望着风洛晨。风洛晨神色平淡如常,恍若是无心,从容而平静,“我说过的,下了决心的事,我一定会办到。修真界,对她实在是不好。再加上她性格又多心缜密,我……我实在是不愿。”
顾修听他说完这番话,已不觉恢复平常神色,安慰道:“无论如何,这都是她自己的选择。至于我们,想得再多也改不了天命。风光一世也好,偏安一隅也罢,这终究都是她自己的决定。”
楚照君听得神伤,再不忍听下去。慌忙逃回自己房间。那一晚,她不知自己是怎样回房的。直至魂不守舍地冲进房时,她才发觉脸上有泪滑落,一滴一滴都带着讥讽的意味。谁知道这有多痛呢?是啊,她也知道修真界多的是伪善之人,可,她很想拼着自己去闯一遍,而到现在她才知自己是多么可笑。原来连自己的命运都是在别人的一言一语之间啊!她无力地瘫软下去,任由泪水夺眶而出。淡青色的裙摆上用织锦绣着牡丹,那样素净的颜色呵。一朵朵都含着她初时对于修真界的一片旖旎幻想,那样细密而复杂的针脚,是往日看惯了的,可此刻在她的眼中却有无限的烦躁与气愤。悲伤与恼怒翻涌而上,泪水不可控制地流下。
“楚姑娘,你有事吗?”有婢女在外问候。
“我,无妨。你退下吧。”她的声音哀婉而苦涩,淡淡没有一丝温度。
有清浅的脚步声缓缓退去,房中珠帘层层遮掩着,原来这是那样低沉的颜色。楚照君轻笑着抹去腮边晶莹一滴,再不肯多言。
“楚姑娘,风公子说是新到了一盒胭脂,这是给你的。”
果然,他说过了的,绝不会不做。楚照君凝视着铜镜中自己绝美的容颜,将两弯笑靨撑成一个饱满的弧度,“你把胭脂放那里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婢女是极听话的,答了声“是”,便忙躬身出屋,只余楚照君一人怅然。
剑风徐徐一转,那股强烈的阵风便向自己扑来,她来不及躲闪,已被风劲逼得后退数十步。随即凌空而起,重重摔在地上。
楚照君倒是并不觉得甚痛,顾雪盈急促地呼喊一字一句传入她的耳中。楚照君被冲上来的弟子扶着起身,不知为何,心底隐隐觉得不安,连声问道:“思傲呢?”
此言一出,场上弟子都四下打量起来。终于在一处低矮的灌木丛中找到了被剑风劈成两半却仍震动不停的思傲身上。楚照君一惊,抚着胸口不知该如何是好。
“怎么了?”原来是风洛晨带着数十名弟子匆忙赶来,眼中尽是担忧,想来也是知晓了事情的利害。
待看见断剑后,他面色一沉,低声道:“晚上来我房间一趟。”
楚照君见他神色如此,也不由得紧了心思,只好诺诺答应了。修真界的弟子向来视佩剑为珍宝,断剑之事本就少有,在芳名千里的凝骄更未曾出现过。
顾雪盈看楚照君双眉微曲,不由得劝道:“阿姐,风公子也未必是要罚您。何况,何况这件事您也没有太大的过错。”
楚照君不言语,望向悠长辽阔的天空轻轻叹了一口气。
风洛晨房门前,楚照君犹豫不定,眸子中端然沁了几分焦灼之色。修长的手指绕着素色腰带,那样冰冷的颜色,竟也被手掌中的温热暖上了几分。
楚照君正思索间,房门悄然打开。容不得她多想,风洛晨便已经将她拽了进去。房中只幽幽地点了几盏烛火,飘忽不定的烛光应在他冰冷的侧颜上,勾勒出几分骇人的意味,“你应该知道我唤你来是做什么。”
楚照君的目光微微一缩,不由自主道:“是为了思傲的事吗?”
风洛晨不回答,轻轻拉过她的手。楚照君看不大真切他的面容,心中茫然地生出了一丝恐惧。
“哥,你这是做甚?”
风洛晨温柔地抚去她鬓边碎发,可他的手竟是这样冰冷潮腻,在碰到她脸颊的那一刻楚照君几乎本能的避让开去。
风洛晨凝视着烛台上突突闪烁的微光,声音是未曾听到过的冰冷低沉,“凝骄弟子不可一日无剑,思傲的事……”
楚照君心底生出一丝好奇,却还是明知故问:“我不知道思傲最近发生了什么,只是越发的不受我控制了。”
幽深的帘幕缓缓低垂,自然勾出小小一方天地。窗外凄冷的月光被重重垂幔掩住,更显得孤寂黯淡。
良久,风洛晨径直从内室取出一把长剑。应该是放的久了,连剑身都映着几许长久被月华侵蚀的意味。风洛晨素来不喜他人随意进入内室,饶是楚照君也未曾来过。
楚照君轻抚着剑柄,举眸望向风洛晨,“这是?”
风洛晨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温然道:“是给你的。”楚照君听得此言自然欢喜,可心底里却还是有几分女儿家的不放心,连连问道:“真是给我的?这……”她面上随即闪过一痕不太常见的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