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 33 章（2 / 2）
君云霄点头：“原来你是守贞师姐的?弟子。”小童挠了挠头，实在忍不住了，咚的?一下?跪在地上，纳头便拜：“弟子静溪，求君师叔指点剑法！”
君云霄失笑：“守贞师姐让你在此处等我的?？”
静溪道：“是。师父说，君师叔与唐师姐关系交好，等事情缓过来了，必定要想办法救院子里那株霜月昙花，要来找守瑾师姐要后山的?传送阵灵气。弟子只要在此处等着，周全服侍，君师叔高兴了，便会指点弟子剑法。”
君云霄又问：“你师父便是传剑峰数一数二的?弟子，在传剑院教授新入门的弟子，为何她不教你，却叫我教？”
“师、师父说，她只会耍把式，不如君师叔事事周全。师父说，君师叔以前教了大半个传剑院和讲堂的?弟子，比她聪明多了。”静溪见说了这么多，君云霄就是不松口，不由得大急，俯身咚咚咚磕了三?个头。“求师叔教弟子！”
“好了好了，起来吧。”君云霄抬手。“你是传剑峰弟子，要教你只怕于传剑长老脸上不好看。这样吧，你去同你师父说，让她以后着你跑腿办事，给我送东西。她让你在此处等了一通，也?是这个心思，你这般说，她自然懂得怎么安排的?。”
静溪这才安心下?来，站起来侍立在旁：“那……请君师叔先吩咐弟子做事。”
这孩子倒也?不肯平白受人恩惠。君云霄想了想，一口气将自己要的?东西都说了一遍：“……这些东西，明天天亮之前送到停云小居，可能办到？”
“是！”静溪兴奋地满脸都是跃跃欲试，“弟子这就去办！”
有人帮办事，君云霄也?懒得去找守瑾，略一颔首，自传送阵又回到了停云小居。
守贞看中的人果然不是蠢货，不到半个时辰，静溪便抱着储物罐来了。
“面粉、蜜糖、桂花干、炉子、蒸笼……”静溪将东西一样一样放在君云霄收拾出来的小厨房里，随后垂手站在一旁。“君师叔，您要的?东西都齐了。”
君云霄检查了一遍，小海儿办事甚为妥帖，不仅将东西送来，还分门别类，用带了灵气的?油纸包着，生?怕串味了。
既然如此用心，君云霄也?不食言。
静溪是刚入门的内门弟子，天资不错，就是年纪小，力?气不济，又未曾炼气，使出昆仑剑法时总不得其法。君云霄将剑法中的窍门说出来，指点他如何用力，将来灵气如何行走。静溪照做之后，剑法果然顺畅不少，欢欢喜喜地道了谢。
临走之时，静溪几乎是扒着院门，眼巴巴地说：“君师叔，您一定要收好传信纸，有什么想要的?，一定要告诉弟子，弟子马上给您备好送来。”
送来就能又学剑法了。君云霄失笑，对他点点头，静溪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有陌生?人来往停云小居，明微是能察觉的?，但君云霄所住的停云小居与他的?居所不同。君云霄性子和善，守贞与唐静秋经常来往就不说了，守瑾也经常会派低阶弟子前来送东西。
是以君云霄入住之后，明微将竹林外的?结界又加深了一点，只需知晓有人进出，不必分辨是谁、带了何物。
这一日静溪来了他知道，但他未曾分辨静溪带了什么。此时的明微，一心想着的?，是如何修复损坏的花架。
他记得君云霄对哪花架十分上心，在上边在种了好些花枝细软的鲜花，还有幽兰与水仙。花是好找的，昆仑派中到处都是花草，挖来就能装盆种下?。
难的，是花架。
明微长到如今近千岁，一双手只握过剑，只会斩妖除魔。花架？
别说他不会做，就是见，除了君云霄院子里那个，他也?视而不见。
世间的万紫千红与他而言，唯有君云霄院子里的?姹紫嫣红曾入过他的?眼。
可现在，他必须得重做一个。
因为他亲手把君云霄院子里那个毁掉了。
问题是，怎么做？去妙法阁找一招藏书？
“妙法阁里只藏有心法、剑法的?秘籍，九州万物的生?灵，怎么可能有书记载‘花架如何制作’？”一个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响起，语气嘲讽。“即便是有，你要怎么找？难道你要去找妙法弟子，说‘给本君找一本如何制作花架的书’？你想把妙法长老吓死，还是想把妙法弟子笑?死？”
“……”明微站在原地，抿紧了嘴唇，面如寒霜。
他知道，但他非做不可！若是……若是不能问妙法长老与妙法弟子，他便一本本书翻找。他不信找不到！
“是啊。”那声音又凉凉道。“等你找到，她院子里的?花说不定都开了三?四次了。”
“住口！”明微蓦地沉喝。
破云君面前，容得他放肆？
“容不得你也?得容。”那声音道，“我会做。”
“不行！”明微断然拒绝。
“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只有你知道。”那声音轻轻地说，“你不想给她赔礼，让她开心么？”
“……”明微捏紧了拳头。
“如今她一心向道，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那声音轻轻地道，“斩一根竹子……”
花架的样子，是……明微闭了闭眼，眼前骤然浮现她因唐静秋送的?霜月昙花而露出的笑?颜。
“啪！”一枝翠竹被无?形的剑气砍断。
绝代剑修破云君神色严肃地拿起一截竹筒，对照着妙法峰的藏书，手心用劲。
“啪”的?一声轻响，竹筒穿破另一截竹筒。
两个时辰之后，一个崭新的翠竹花架静静地立在停云居后边的?空地上。明微怔怔地看着，目光一时竟有些恐惧。
还有一分……快意。
除了君云霄，不会有人知道的?。
他安慰着自己，将准备好的各色花盆一一放在花架上，仔细检查了一遍，装入储物戒，负手在手，往停云小居走去。
君云霄不知道，从停云居到停云小居，是有一条小道的?，穿过竹林与溪水，直行便可，不必先出竹林，再沿着竹林外的?小道绕圈。
等将花架送还给她，便告知她这条小径。届时，整个门派便知晓，她是他的?亲传弟子，是……
明微的?脚步骤然一顿。
是什么味道？
一股香甜气息缓缓地出现在空气中，熟悉又陌生?，可他一向熟悉的?味道，不是冰雪、冷月、冻泉、翠竹、苍松么？哪来的……
哪来的桂花味道？
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瞬间化光到了停云小居门口，而后脚步一顿，整颗心都往下?沉去。
只是一夜之间，君云霄的?小院已变了模样。
原本放着花架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竹棚，底下?竟有许多……许多炉灶之物。而君云霄一身大袖衫襦裙，竟在弯腰弄一个蒸笼。
那香甜的?桂花味，正从蒸笼里一点点散出来。
“师尊？”君云霄察觉他的?到来，直起身笑了笑?，“师尊请入内稍坐，弟子马上就好了。”
明微没动，只涩声问：“你……不种花了？”
“没有啊，院子里还种着，只是不需要这个花架了。”
不需要这个花架了……
明微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极其糟糕。
他暗中屈服，终于学会如何做花架，废了无?数的灵竹，花了一夜的?功夫，终于将花架做了出来，特意送过来，结果她不要花架也就罢了，还将花架的地方拆了，建成厨房？那他储物戒中的花架怎么办？
君云霄低头看着炉灶里的?火苗，没有注意到他的?脸色，一下?子好像想起什么似的，抿嘴笑了笑?。
“说来惹师尊笑?话，弟子其实很喜欢做点心的?。从前还活着时，几乎每日都要做点心打发时间。做的?时候开心，吃的?人欢喜，弟子瞧着，心里更是舒坦。”
他知道，她从前十指不沾阳春水，在丞相府时，除了琴棋书画，丞相几乎不许她做别的事。所以当了皇后之后，她更喜欢夫妻间的日常生?活，处理后宫事务之余，她很喜欢自己动手做点心。
每天早上，萧明微起床上朝，临行前叫醒她。她便起来，用一个上午的?时间，慢慢做一份点心。有时是桂花糕，有时是莲子羹，只看一年四季有什么当季的。
做好之时，萧明微便像是心有灵犀般，让小太监搬着奏折归来。两人在廊下?放一张小几，几上放清茶与她做的?点心，她凭几喝茶、吃点心、看书，萧明微便在旁边批阅奏折。有时奏折不多，她便与萧明微就着点心清茶，一同下?一盘棋。
若是她兴致好，还会铺纸作画，萧明微便在旁边一边吃点心一边捣乱，给她瞎出坏主意。她对萧明微不设防，常常下?笔画了才发现要糟，气得捶他。给萧明微捉住了手，嘻嘻哈哈地笑，丝毫没有正经君王的?样子。
笑?够了，才握着她的手，一笔一笔，将弄坏的画修好。
这一桩一样，他都知道。可如今，这世上已无萧明微，她，她为何还要做点心？
这桂花糕……
明微的?喉结上下?滑动，嗓子干涩，不做言语。
“嗯……”君云霄闭上眼闻了闻，指尖一动，用灵气将蒸笼搬了下?来，打开，抬手挥走白气。
蒸笼之中，一盘金黄与白色交叠的?糕点正摆，冒着软乎乎、香甜的?味道。
“不好。”君云霄皱眉，“我如今是孤魂之身，尝不出味道了，百多年不做，也?不知手艺生疏了没有，做出来的好不好吃。”
明微几乎脱口而出：“无?妨的。”
她做糕点的手艺极好，不管她怎么忘记，做出来的，一定极好吃。就算她做得不好吃，就冲这份亲手制作的?心，石头他也?能吃下?去。更何况，这味道他一闻，便知道好吃极了。
这桂花糕，一定香香甜甜、软软糯糯。
“说得也?是。”君云霄歪着头想了想，笑?了。“就算我做得再难吃，静秋也?不会介意的。”
她说什么？明微只觉得今天自己的?心情太不平静，一再起伏，可这会儿，他真止不住心中的失落与愤怒。
“这糕点……”他苦苦压抑着心中的怒火，让声音保持平静。“是给唐静秋做的?？”
“对呀。静秋送我霜月昙花，这份心意，弟子如何能不报答？”
君云霄弯下腰，用一把竹刀小心地将桂花糕切块，装盘，又罩上纱布，防止变冷，才放入竹篮中。她伸手在竹篮外摸了摸，叹息道：“这竹篮不如食盒，可太不保温了。唔，师尊，您请稍坐，弟子先给静秋送去，免得桂花糕凉了，就不好吃了。”
他人在这里，她还要撇下?他，急匆匆地给唐静秋送桂花糕！那个唐静秋她到底……
“君姐姐？”清脆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哇~什么味道？好香……”
明微瞬间转头看去。
这个唐静秋，她到底有什么好？值得她如此用心？连师尊也?不管？
唐静秋一脚跨进门就看到一张如寒冰般的脸，登时吓得舌头打结：“哦哦哦噢噢！破破破……！”
“秋秋，你来啦？”君云霄拎着竹篮从厨房里走出来，欢欢喜喜地冲她招手。“我做了桂花糕，快趁热吃。”
“桂花糕！”唐静秋登时双眼放光。
别说现在站在面前的?是破云君，就是黄天老儿她也?不怕了！
“我要吃我要吃！我只在传奇里听说过这种东西呢，君姐姐，好香啊。”
“慢点，到屋里来。”君云霄一手提着竹篮，一手拉过她的手。走了几步，才猛地想起后边还有个人，她赶紧回头笑道：“那个……师尊……”
“哼！”明微不发一语，在棋桌旁坐下?。
君云霄见状，便先行了个礼：“请师尊稍等。”
然后拉着唐静秋进屋子去了。
“君姐姐……”唐静秋一边无法抵抗桂花糕的?诱/惑，一边害怕地回头看。“破云君他……不给他吃点么？”
明微藏在广袖中的手指一阵收紧。
便听他那宝贝徒儿道：“不必，师尊是渡劫期修士，早已辟谷。再者，师尊断情绝欲，口腹之欲也是欲，师尊怎能沾惹？你安心吃吧。好吃么？我好多年没做了，只怕掌握不好火候，昆仑派中只有灵谷，不知与凡界的?糯米粉味道是否一样。”
“唔唔唔！”唐静秋吃得话都说不出了，每个字都好像带着桂花糕的?香甜味道。“好吃！君姐姐，你太了不起了，修炼进度最快，剑法练得最?好，做的?糕点也最?好吃！我好幸福，呜呜……我简直要哭了……”
“慢点吃，别噎着，来喝点水。”君云霄柔声劝着，“看我，我是孤魂，不饮不食的?，倒忘了你一个姑娘家，不好喝冷水。你等着，我取了不少停云小居的?泉水，这泉水极是清甜，不仅做糕点好吃，泡茶也应当好喝。从前我种花时，晒了些茉莉花干。”
她说着，一阵翻找的窸窣声，便有茉莉花的香味淡淡冒出来，接着便是匆匆到炉灶旁拿起灶上的?水壶，又匆匆进屋子里去。
她倒水，泡茶。
“来，尝尝看。”
不消说，那茶的味道也?是极好的。她从前便喜欢自己做些花茶，说是进贡的明前固然难得，但上行下?效，她身为皇后，当节俭为上。所以日常见花园中开了什么花，便趁早摘下?来，做成花茶，与萧明微两人喝。
她制茶、泡茶的手艺极好，萧明微从前便极爱，更爱她亲手做的?这份心意，不肯让她给别人做。
她只能为萧明微一个人做点心，只能给萧明微一个人泡茶。有次她嫁出宫的?好友侍女陪夫君回京述职，她特意泡了自己做的?茉莉花茶。萧明微心里又是别扭，又不敢对她的好友责罚动怒，只能自己生?气，非得她叫了好多声“夫君”才哄好了。
如今……明微暗自咬牙。
如今她做点心泡茶的手艺总算破戒，也?为别人做了。只是这个别人，却不是他这个师尊，而是唐静秋那小丫头！
她……她还撇下?他这般许久！
“君姐姐……”唐静秋小心翼翼地叫着。
显然，尽管只是在院子里，破云君的?存在，还是叫她非常不自在。
“也?罢，你尝了喜欢就好。我都给你装好了，你拿回去吃吧，趁热吃，冷了再热就不好了。”君云霄连声叮嘱，将桂花糕与茉莉花茶都装好了，亲自将唐静秋送到门口，又目送她走远了，才回到棋桌旁，躬身一拜。
“弟子失礼，竟叫师尊等待许久，请师尊责罚。”
明微面沉如水，冷冷地哼了一声。
责罚？若是他想责罚，她还敢请罪？不过就是仗着他不忍心罢了！
“师尊对弟子的?教导之心，弟子明白。”君云霄先安抚了他一句，才问道：“师尊今日来，可是来检查弟子的?修为稳固与否，打算教弟子《云心诀》么？”
……？！明微的?心瞬间一顿。
他只想着花架、桂花糕、花茶，什么修炼，什么教导，全都忘了！
他这师尊……当得可太不尽职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驴是头好驴呀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