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 50 章(1 / 2)
刘豫深深看她一?眼,很认真地问:“你到底看上他什么?呢?”
这话?若是旁人来问,宋宜必不会搭理,可这孩子让人没?来由?的没?有防备感,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谁知?道,兴许是一?身傲骨呢。”
四年前,四年后,相同境况,一?人为那至高无?上之位舍她,另一?人却舍弃心内千般愁绪与挣扎站出来护她。
她说不清楚这是什么?样的感觉,只是莫名想起那晚宫墙之下?,他在周谨刀前依旧笔挺的脊背罢了。
她同刘豫别过:“殿下?快回?去罢,日后好生进学,明哲保身也好,激流勇进也罢,都记得护好自己。”
刘豫望了她的背影许久:“你不也没?护好自己?”
宋宜向前走了两步,宋珩迎上来,给她披了件袍子,故意道:“完了完了,还真叫我这乌鸦嘴给说中了,这下?真没?人敢娶你了。”
他冲她做了个鬼脸,又正了色,拍了拍胸脯:“那我这个做哥哥的,只好勉为其难,养你一?辈子了。”
他这一?本正经搞怪的样子逗得宋宜忍俊不禁,轻轻笑出声,宋珩这才满意了:“这就对了嘛,管他劳什子县不县主?的呢,一?个破封号有什么?大不了的,爹和大哥还能让人把你欺负了去不成?”
方才和刘豫在一?块,到底不好让一?个孩子照顾她,她强撑了一?路,此刻却是真的站不住了,膝盖弯向前一?屈,宋珩眼尖,将她一?把抱了起来:“别避嫌了,反正那位都开了金口说你没?礼数了,还怕这些?不成?”
他抱着宋宜从?神武门下?过,周谨没?忍住出声提醒:“宋珩,你还在当值。”
“去他娘的!老子不干了!”宋珩正想再骂几句脏话?,见宋宜看着他,默默憋成了几句嘟囔,“有本事来砍我的头啊,没?这样的道理,全家都在给他卖命,爹曾经为了他还真的差点丢了性命,他怎么?能这么?对姐?”
宋宜笑了笑,上头之前要将她指给某位皇子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前朝后廷都心知?肚明。此事若要作罢,就算她昨夜不去,也必得有人出来顶下?各种流言和猜测。不是她,还能是那两位不成?
她昨夜来不来,其实结局都是一?样的,她若不肯嫁,圣上那性子,赐死的旨意必然会下?。
她昨夜本也是抱着一?死的心态来的,之所?以要来而不是直接寻死,不过是想让那位当场把气撒完,不连累家里?人罢了。
她昨夜和她爹的那些?话?,其实已是诀别了,她几乎能感知?到他差点落了泪。只是没?想到他表面应下?了不插手,到底还是没?能真正不管,让她捡回?了一?条命。
她轻声宽慰他:“天家颜面,总要保全的。我本来想着会把命丢在这里?,如今也该感恩戴德了,只是对不起爹。”
宋珩噘嘴:“他有那么?好?值得么??”
宋宜目光落在前方,忽然接不下?去话?。沈度候在此处,宋珩迟疑了一?下?,顿住了脚。
他没?撑伞,雨将他常服浇了个透,他默默垂眼看她,许久,才道:“宋宜,我总觉得你在撒谎。”
宋珩不知?其中纠葛,不好出声,宋宜迎上他的目光,平静道:“大人还不值得我骗。”
沈度自嘲地笑了笑:“宋宜,哪怕你不愿再看到我,也别说这样的话?来激我。皇妃?这不是你能做出来的事。”
他再看了一?眼她的眉眼,眉峰蹙起:“海棠花神下?凡,不是为了零落成泥让人肆意践踏的。”
宋宜鼻子一?酸,怕在他面前露了馅,赶紧掐了掐宋珩。宋珩会意,冷哼了声,抱着她绕了过去。宋嘉平候在前头,车马早已备好,大热天里?甚至还为她烧了炭。他远远看了沈度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示意车夫赶紧走。
沈度默默看了一?会,周谨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侧,悠悠叹了一?句:“我也不知?昨夜放她进宫是对是错了。”
沈度没?出声,他又补道:“刻意赶在宫门下?钥前最?后一?刻进的宫,大概是怕有人拦她,或者怕有人坏事。”
沈度一?愣,刚要开口,周谨已经转身走远了,他犹疑了下?要不要追上去,身后忽然有人唤他:“先生。”
他闻声回?头,见是刘豫,行了个礼:“微臣见过殿下?。”
刘豫将宋宜那话?重复了一?遍:“可还是有人,纵然没?有滔天权势,仍愿以一?身君子骨立于千军万马前,为心尖上那人挡风霜雨雪的。”
沈度顾不得君臣之礼,猛地抬眼直视他,他却只是有些?低落地道:“她原话?是——我见他时,喜不自胜,是为值得。我在这宫里?没?见过几个好人,她算一?个,先生自个儿斟酌吧,我先回?宫了。”
他说完就走,沈度怔了半晌,再回?头望去,定阳王府的车马早已不见了踪影。
宋宜体寒本就是娘胎里?带来的毛病,但之前总嫌药苦不肯配合。可她当日从?皇陵回?来,却不知?怎地改了性子,一?反常态地叫大夫替她好生调理着,虽然药一?端上来,她就立刻皱了眉头,未曾完整喝完过一?碗药,但总比完全不治的好,只可惜时日短,终究没?见什么?效,这次又淋了一?整日的雨,在马车上就烧了起来。
庶人之身自然是不得再劳动太医的,宋嘉平在外城为她择了处僻静院子,连夜秘密召了全城但凡有点名气的郎中过来,一?堆人唇枪舌战了半晌,总算开出了一?张无?人反对的药方。
但宋宜这高热反反复复,人迷迷糊糊醒来又晕厥过去,总不见好。
这场高热反复了几日,强行靠汤药续着,总算有了些?许好转,但她膝上的伤却更加严重了起来。宋嘉平在第?三日得知?怕是自此不能正常行走,终于急火攻心,强撑了几日的精气神仿佛在此日被人悉数抽走,瞬间苍老了好几岁。
他已有三日未曾回?过府上,这日下?朝,想着去亡妻排位前告罪,总算回?了府。他在府门前见着沈度,这场雨下?了好几日未曾停歇,雨势不小,但他未撑伞,静静立在门口,见他回?来,恭谨地行了个大礼:“王爷。”
他没?说后半句话?,但宋嘉平知?道他的意思,冲他摆了摆手:“她不愿见你,调令怕是快下?了,有这闲工夫不如去收拾收拾行头,免得日后仓促。”
“王爷。”沈度再唤他一?声,说不出来什么?求人的话?,只好就这么?看着他。
宋嘉平犹疑了下?,提脚上了台阶,却忽然听到膝盖磕地的声音。他猛然回?头,见沈度冲他跪下?,蓦然想起来他那日同宋宜说的那句“他那性子简直同他爹一?模一?样,高傲得不得了”,忽然有些?心软,但一?想到病榻上尚未清醒过来的宋宜,终究还是没?出声,狠了心命人将门关上。
但他没?想到,沈度并?非一?时心血来潮,他的性子让他说不出来什么?求人的话?,于是每日下?朝来到府门前,也不叫人通传,安安静静往那儿一?跪。连日阴雨,定阳王府又在朱雀大道主?道上,这一?幕没?几日便传遍了整个帝京。
刘昶某日醉酒,特地过来看传言中这个人,拎着个酒坛子冲他乐呵:“何必呢?她小心眼得很,她同我说,负过她的人,她都记在心里?呢。她这种性子,哪会走回?头路?”
哪会走回?头路?
沈度终于有了反应,抬眼看向他,刘昶却已经走远了。他也只敢趁着出宫放肆一?下?,回?到宫里?,他还得是那个恪守规矩的东宫殿下?。
等到第?十日,宋嘉平总算看不下?去,在他跟前吁了马,他先一?步朝他见了礼:“见过王爷。”
他嗓音哑得厉害,连日阴雨,是个人也该受了寒了,宋嘉平有些?不忍:“起吧。你再这么?着,她日后也得怨我。”
沈度不动,宋嘉平翻身下?马,将他拽了起来,见他步子有些?虚浮,忽然低头看向他膝盖,纵是男儿,也是血肉之躯,声音都有些?发颤:“你何必?”
沈度低头,看了眼早湿透了的袍子:“我当日同她说过,她受过的那些?罪,我都是要一?一?还给那些?人的,自然也包括我自己。”
“我若当日没?犯蠢中了她的计,她也不至于成今天这个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