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觅真相掩于黄土(1 / 2)
安乐堂门前,齐钺高大挺拔的身形被油灯拉长,投射在地面上,也投射进之前议论纷纷的每一位心里。
堂内霎时间落针可闻。
齐家世代身携玄武符镇守北疆,有爱兵如子的贤名,也有震慑众人的威势。更有嚼舌根的说,北境山高皇帝远,北境军民只识得齐家军旗,识不得那一方传国玉玺。
隗文帝对齐家、对齐钺的忌惮亦并非全然空穴来风。
张品殊能在一群随军的医博士里充个大头,在齐钺的面前却也只够抖上两抖。
“定……定北候安……”他哆哆嗦嗦地上前问了个安,“原来是,是郡主。是老朽唐突了,汗颜,汗颜……”
“北境大营——”齐钺连正眼都没有分给张品殊半分,他上前两步,一群躬腰哈背的人便即刻让开一条道,“只有将军和大夫,没有侯爷和郡主。”
他穿过人群,来到仍旧低头诊脉,完全不为所动的林诗懿身边,直接单膝触地,半蹲跪在行军榻旁边,柔声问:“可有眉目了?”
林诗懿双眉紧蹙,摆了摆头。
齐钺见状起身,负手问道:“你们呢,可查得出病因?开得出方子?”
众人连忙缩着脖子往后退,深怕自己这时候被点了名字,抓了现行。
“那还愣着干嘛?”齐钺回身,“杵在这里方子会自己写好再煎成药治病?”
齐钺这转瞬间动作语气的变化,可算是给足了林诗懿面子,也给堂上的每一位一个合适的下马威;众人闻言立刻提了袍摆作鸟兽散,张品殊只恨自己不能跑第一个。
“你们大夫不是常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众人皆去后,齐钺重新蹲回榻边,抬头盯着林诗懿的满面愁容,“你也悠着点自己的身子。”
“你还不回?”林诗懿依旧是阖眸细细地探着脉象,“戌时已过。”
“快亥时了。”齐钺依旧是一动不动地盯着林诗懿瞧,“我来接你一道回去。”
“我认得回去的路,亲卫也都守在门口,不敢劳烦大将军。”林诗懿睁眼对上齐钺眸中诡异的炙热,不自在地把眼神移向别处,“且你把人都支开,我再走了,剩下的活儿谁来做?”
“那群酒囊饭袋唯恐天下不乱,有几个是干实事儿的,我不是怕他们在这给你添乱吗?”齐钺叹息一声,“你这是为着我前两回没有回帐跟你用晚,跟我置气呢?”
“大将军多虑了。”林诗懿起身,腿被齐钺的膝头挡了挡,脚下一晃,“况且你也挺碍事儿。”
齐钺急忙起身要扶,可一双手最终只是做了个搀扶的动作,见林诗懿稳住了身形便尴尬的收了回去,“你要去哪?”
“几个重症的都没用晚,我叫伙头熬了粥,现下也该好了,我喂了他们服下便回。”
林诗懿言罢转身打帘出了安乐堂。
当她拎着食盒再次回到安乐堂时,险些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安乐堂外候着的亲卫已经进入堂内一字排开,她本来堆满医案处方的一方小桌被收拾停当,放上了一小碗白米饭和一碟小菜。
齐钺坐在小桌边的矮凳上,一双长腿局促得无处安放,正低头摩挲着手中一个精致的锦囊,竟然连林诗懿走近都没有察觉。
“你怎么还在这?”林诗懿把手中食盒放在小桌上,“你当这是侯府呢?摆架子摆到瞧病的地方来了?”
齐钺似是被林诗懿的突然靠近吓了一跳,赶紧合手握住锦囊,愣了半晌才道:“大夫也要吃饭的。你怨我将人遣走了,我便叫他们几个进来帮忙。不过是个喂饭的活儿,横竖他们也不至于出错。”
身边的亲卫都是常年跟着齐钺的老人,谁也不缺那点眼力见儿,听着这话忙上前接过林诗懿的食盒,端出里面的清粥便各自忙活去了。
林诗懿垂眸看了眼桌上的一副碗筷,“你呢?”
“我……”齐钺愣了愣,这会儿脸上总算挂了点笑,“用过了。”
林诗懿也不再多言,抓起桌上的纸笔便走向几个亲卫喂食的方向。
齐钺一把将人拽住,“怎么,还非得我陪着你吃?”
“那些个都是重症。”林诗懿瞪了齐钺一眼,“他们的饮食细节我也需得记录。”
安乐堂是北境大营的医属,照理说最是该紧着用度;但这里毕竟是战时前线,总比不得隗都。
油灯的光线分明那样晦暗,齐钺却觉得林诗懿的背影那样清晰。
林诗懿躬身垂首,探过病患的额头;她掏出帕子为病患拭去嘴角的残粥;她一手托着医案,一手急急地记录……
齐钺就这样静静的瞧着,攥紧手中那只锦囊。
“林大夫!”安乐堂一角发出一声近卫的轻呼,“您看看这边,刚喂了半碗,全给吐了。”林诗懿急忙上前,简单地搭过脉后又细细俯身查看,“可是在吃下东西以后才突然感觉越发难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