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洞房花烛奈何天(1 / 2)
“姨丈大人,这如何使得啊?那可是表妹的终生大事!”
书房之内,秦韫谦难得的失了体面规矩,宽袖之下拳已攥紧。
“我若但凡还有一点办法,又怎会连夜邀你过府相商。”座椅之上的林怀济叹息连连,“懿儿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她决定的事,我……”
林诗懿可笑自己重活一世,却还是逃不开终是要嫁齐钺的命运。
若只是比揣度圣心,权衡利弊,她无惧再与齐钺过招几个回合;只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一世的齐钺疯癫至此,竟是连玄武符也可作为与她博弈的筹码。
若仅是如此她仍可见招拆招、静待时机,未必没有翻身的机会,只是……
上一世林怀济病故,只可叹一声天命不佑,她此生忙碌至今,本就是要替父亲改了那命数。但既然此劫难并非天意,那便是人祸。
虽然命数有变,今生此劫由齐钺先应,但焉知几年后林怀济会否重蹈当年覆辙。
一来解毒之法她尚无眉目,二来幕后黑手无从查起,如此便只剩下嫁入齐府这一条路。
“女儿在哪里不是一辈子,相门嫡女自是锦衣荣华,但定北将军府的主母,日子想必也不会太差。左不过熬到开春,齐钺返回北境,我便重开医馆,我与他井水不犯河水便是。齐家门丁寥落,我嫁进去不事公婆,也无妯娌之争,倒也落得个清净。焉知不是一个好归宿。”
这便是林诗懿与林怀济说的最后一句。
“表妹当真这样说?”秦韫谦问道。
林怀济只是点头。
“可那齐钺的身子……”
秦韫谦说着说着声音渐微,凝眸垂首,似是若有所思。
“所以我才连夜唤你前来相商,看看可有什么打听的门路?”林怀济轻拍秦韫谦双肩,“韫谦啊,你时常出隗都行走,可能在他处觅得良医偏方?”
门窗紧闭的相国府书房内连灯都灭去了两盏,秦韫谦躬身垂首,林怀济瞧不见他脸上似怒亦似笑的表情,只听见他恭顺答“是。”
既是早晚要嫁,林诗懿索性赶早,幕后黑手的事可以待齐钺走后慢慢探查,但留给她研究齐钺身上奇毒的日子确是不多了。
比不得上一世的万人空巷、十里红妆,这一世赶在年下攒出来的婚礼仅仅算是凑够了侯爷迎娶郡主的仪制。
齐钺身下高头骊驹仍是他打战场上骑回来的那一匹,战马披上鲜红的甲胄凛凛威风地驮着他一身红衣。
林诗懿的嫁衣仍是前世的那一身,他娘死前亲手为她缝制的那一件。
人言“春宵一刻值千金”,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去侯爷和郡主的罗帐里面闹洞房,齐钺却关起门来将自己饮了个烂醉,若不是荆望在一旁跟着,只怕是要醉倒在隗都年下的那片风雪里。
“侯爷!”荆望把齐钺从地上拽起来,气得直哆嗦,“你自己身体什么样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齐钺好似根本听不见旁人的话,整个人烂泥似的瘫倒在荆望背上,嘴里自顾自的叨叨着:“他们都想我死……他们都想我……”
“呸呸呸!大喜的日子你说什么呢?”荆望赶紧伸手去捂齐钺的嘴,“老侯爷或是大公子若还在,非得踹你两脚不可!”
“爹?”齐钺一把拽开荆望的手,“爹和哥哥都没了,娘也没了……”
荆望转头瞧见齐钺双膝一弯,堂堂北境统帅,隗明王朝炙手可热的定北侯,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男人竟跪坐在雪地上,哭得一如当年失了父母兄长的黄口小儿。
“梅香姐姐!齐钺没有家了!”
那年齐钺九岁,尚不能明死生的含义,如往常一般早起与荆望一同练习骑射刀剑,课毕一同到母亲房中请安,却看见母亲已然自缢房梁,桌上摊着的那纸前线战败、主帅身亡的战报。
而那时的他连战报上的字都尚且认不全。
当年的荆望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根本不知要如何跟一个亲眼目睹娘亲自缢于前的孩子解释何为阴阳永隔。
在齐钺母亲尸骨出殡入山的那一天,面对齐钺“母亲去哪儿了?”的问题,他只能安慰道:“夫人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寻侯爷了。”
那一晚齐钺便失踪了,整个定北侯府来不及收拾哀痛,便要漫山遍野的寻找幼主。
后来齐钺被人送回府中时,便如今日一般哭着说:“我只是想同娘亲一道去寻爹爹回家。”
荆望听不懂齐钺在哭喊什么,但那一句“没有家了”,委实让他心疼不已。
他因战乱失了父母,此生一直无妻无子,定北侯府便是他的家,齐钺有一半算是他带大的孩子。
“侯爷。”他勉强地从地上架起已经瘫软成泥的齐钺,“有家,咱们有家。你成亲了,侯府有了少夫人,以后还会有少主,以后……以后什么都会有的。”
“不会了,不会有了。”齐钺撑着荆望的胳膊勉强站直身体,喃喃道:“她不记得我了……她……”
她心里已经有了别人。
齐钺起身已经回头往宴厅走,急得荆望跟在后面一路嚷嚷:“侯爷这是哪儿去啊?新嫁娘还等着您挑喜帕呢!这算什么事……”
“再陪我喝点。”齐钺回身盯着荆望,“喝得少了,我不敢去。”
房中的林诗懿坐在床沿边,被一顶盖头捂得上不来气。
嫁了两次的人,再寻不回之前那种娇羞和兴奋,只觉得气儿不打一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