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1 / 2)
第一章
城东小茶馆的说书先生是个青年人,二十出头光景,一身素色青衣掩盖不住俊朗眉目。修长五指执一把水墨纸扇。开口如沐春泉,醒木一拍,故事娓娓道来。
“京中有善口技者……施八尺屏障,口技人坐屏障中,一桌、一椅、一扇、一抚尺而已……”
厅堂中,宾客屏息静听。
“遥闻深巷中犬吠……”说书先生微顿,而后提声,“汪!汪汪!汪汪汪!”
“……”
满座寂然,而后咳嗽声吸气声叫骂声接连响起,然台上的说书先生似无所觉。
“既而儿醒,大啼……哇!哇!”
说书先生面浮红光,双眼晶亮,说得愈发投入。
须臾,一个满面络腮胡的八尺大汉终于忍无可忍,站起骂骂咧咧道:“快滚下去,别辱了老子耳朵!就你这样也好意思说书,快别丢人现眼了!”
说书先生停下,眉头轻蹙,不悦地盯着大汉,语气倏然一变,刻薄道:“不喜听就别听!”
大汉睁圆了眼,众人亦皆是受惊,齐刷刷瞪着说书先生。有人替大汉抱不平,大声喝倒彩:“说得不好还不准我们说了?吁——下去吧!”
众人附和。
说书先生双颊微鼓,显然也是被气得不轻。
这时又听人群中有人高声一喊:“趴下!”
厅堂里六排长椅,最前面三排的宾客突然齐刷刷俯身趴了下去。说书先生反应未及,臭鸡蛋白菜叶已经噼里啪啦扔了过来。
说书先生抱头逃窜:“诶,别扔!别扔!”
观众置若未闻,臭鸡蛋白菜叶满天飞。
霎时,一道白色人影从二楼雅间飞身而下,尚不及看清面容已经提着说书先生的领子眨眼又飞回了楼上。
“哇——”众人仰头惊呼。
二楼的包厢内,明珩顶着一头白菜叶把地板踩得噼啪响:“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白衣男人斜靠在坐塌上,剑眉紧蹙,嫌弃地捂住鼻子,扔去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去掉这身恶心的味道再跟我说话。”
臭鸡蛋的味道极其难闻,恶心得胃里直泛酸水,明珩也面如菜色,快速躲到屏风后去换衣。
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身上的臭味总算消失了,明珩在椅子上坐下,突然狠锤桌子:“岂有此理!那群刁民,竟然敢往我身上扔臭鸡蛋!”
白衣男人嗤笑道:“说成那样不扔你扔谁?换我我也扔。”
“官则!”明珩黑沉着一张俊容,怒瞪好友,“胆子肥了,竟然敢这么跟我说话。”
名叫官则的年轻男人丝毫不怵,冷笑嘲讽:“堂堂六皇子在市井说书,还被扔烂菜叶,说出去也不嫌丢人。”
“……”明珩语塞,吭哧半晌才虚声道,“我这是体察民情!”
“行了行了,你几斤几两我还不了解?”官则懒懒坐起来,正色道,“泽玺今日回都,说要宴请往日旧友,你可要去?”
“自然要去!”明珩激动站起,随机又不悦地盯着好友,“你怎知泽玺今日回都?你们私下有联络?”
官则不以为意:“有何问题,我与他是发小旧时。”
明珩不服地大喊:“我也是他的发小旧时,他为何不与我联络?!”
官则瞧着他过激的反应,调笑道,“每次提起泽玺你的反应都这么大,若不是了解你,我都要怀疑你喜欢他了。”
明珩沉重地叹息了一声,在心里暗道,那说明你还是不够了解我啊。
官则口中的泽玺全名贺泽玺,乃已故护国大将军之长孙,卫国侯府世子。天资聪颖,十五岁中状元,十六岁入朝为官,既是安陵的惊世才子,亦是名动四方的美男子。一双清冷凤目俘获了全安陵年轻姑娘的芳心。
明珩七岁。于寒冬腊月失足落入冰冷的湖中,几乎丧命,幸而被恰巧跟随祖父进宫面圣的贺泽玺救起,从此一颗少男芳心暗许。奈何因着同为男子的身份,他迟迟不敢诉诸实情,亦不敢对旁人说起。
面对好友探究的目光,明珩目视前方,慨然道:“泽玺救过我命。”
这话他从七岁开始说,官则已经耳朵听出茧子了,眼皮往上一翻,语气颇为无奈:“我都说多少次了,泽玺不会水,且极度畏寒,断不可能寒冬腊月入水救你,你定是认错人了。”
明珩涨红了脸辩驳:“不可能,泽玺自己都没否认,你又为何如此笃定。”
“我他娘也想知道他为什么不否认啊!”官则说起这事还一肚子气,他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贺泽玺自小畏水,必定不可能入水救明珩,但偏偏被救的当事者极其笃定就是他,而被传是施救者的贺泽玺竟然也没有否认。真他娘是见鬼了!
明珩摆手:“罢了,事实摆在眼前,我不想跟你吵。”
官则气急,狂翻白眼。
“叩叩叩”三声敲门声响起,守在门口的小厮隔着木门轻声道,“公子,卫国公世子派人来邀请您前往花淮楼一叙。”
官则朗声道:“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话落,门口通传的小厮领命离去。
屋内,明珩面色不郁,酸溜溜道:“为何只叫你不叫我?”
官则粗声低吼:“你在这里说书的事又没告诉任何人,泽玺如何知道你在这里。等会儿见到泽玺记得给老子收起这副自怨自艾的怨妇脸,娘们唧唧像什么样子。”
“……”
花淮楼乃京都第一酒楼,招待的宾客下至商贾富人,上至王孙公子。掌柜的也是见多识广之人。明珩和官则一踏进酒楼就从柜台后出来亲自迎接,大脸盘子上的肉堆起了四五道褶子,腆着笑脸呵呵道:“官公子,您可是有些日子没来了。”“前些日子去了趟塞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