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刀客(2 / 2)
盛霈淡声说:“在国际法中,有一个确认主权归属的基本原则,那就是先?占原则。自古以?来,南海诸岛都有我国渔民出海、上岛的记载,后来考古发现的各种?生?活资料也证明了这一点,以?及他们对这些岛屿进行了命名,这也是行使主权的方式之一。如今争端频发,岛上有我国居民定居,意味着主权归属。”
山岚应:“这很重要。”
盛霈侧头?看她,重复:“对,这很重要。”
渐渐的,灯塔近了。
他们即将到达今晚的岛。
船靠岸后,盛霈带着山岚下船,手里还拎了几?个袋子,留驾驶员和小风在船上。
小风还不乐意,嚷着:“我要和我姐在一起。”
盛霈睨他一眼,示意他老实呆着。
这是一个小岛,树木零零碎碎几?棵,正中间立着几?幢二层小楼,在夜里发着莹莹的光亮,极为明显。
盛霈指了楼的方向,说:“边上有几?个棚子,给过路人用的,有在里头?搭帐篷的,也直接睡的,这个天不冷。他们到去月光礁一定会经过这里,或许上过岛,岛上的人见?过他们,我去问两句,问完回岸边吃晚饭。”
他又补充:“附近都是礁石,小心点儿。”
刚说完,身后的女人极轻地“呀”了一声,有些惊异,却?没有听出害怕来。
他倏地停住脚步,回头?看去。
山岚贴在一块半人高的礁石上。
昏暗中,他看不清她的状况和神情,偏偏她不说话。
盛霈蹙了蹙眉,两步迈到她边上,问:“怎么了?”
山岚仔细地感受了一下,动?了动?脚,没用力挣扎,只诧异地说:“我被吸住了。盛霈,这礁石里有磁石吗?”
盛霈蹲下身,在她脚上打量一圈,忽然问:“你刀藏哪儿?这里不少暗礁、浅滩含有磁石,应该是刀被吸住了。”
山岚指了指左脚。
盛霈低下头?,撩开她的裤脚,瞥见?她雪白的脚踝。
那一截纤细的脚踝上绑着一圈黑色的束带,左侧贴着一把极短的刀,刀鞘薄如蝉翼,刀身却?不轻。
他微顿,那日看她练刀,她分明用的右手,平日里她也是用右手,刀怎么会放在左边,极不趁手。
山岚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轻声说:“我更擅长左手刀。当时,我们同门五个人,一起学刀法、打铁,在刀法上,师兄们只学了几?天就没了兴趣,只有师姐和我坚持了下来。师姐天赋很好,比我更聪明,学得很快,我赶不上她,所以?又练了左手刀。”
盛霈握紧刀柄,小臂肌肉紧绷,一用力,将这刀从她脚踝上取了下来,而后仰头?注视她,说:“招儿,你更聪明。”
山岚怔住,半晌,问:“...为什么?”
盛霈起身,瞧着她又点儿呆的小脸,一把揉上她的脑袋,直把她的头?发揉得乱糟糟,才道:“你能想到练左手刀,并且能练成,所以?你更聪明。”
他停顿片刻,低声说:“也更刻苦。”
山岚缓慢直起身,远离礁石,重新?把刀放回去,低垂着眼走在盛霈身边,静了许久,小声说:“盛霈,爷爷...不是,师父从来没夸过我。”
盛霈手指微蜷,忍住想去牵她的冲动?。
他敛去那点儿松散,一字一句说:“你是最好的。”
山岚抿着唇,慢吞吞地整理自己的头?发,而后很轻、很轻地应了一声,她说:“我知道,我是最好的。”
此?时天色已晚,居民们早早吃过饭,已经躺下看起电视来,路过矮楼时,能听到模糊不清的交谈声。
盛霈绕过其中两幢,径直往其中一幢走去。
屋内亮着灯,他直接敲门喊人。
说得是南渚方言。
山岚听不懂。
山岚站在一边,透过磨砂玻璃往里瞧,昏黄的光晕透出些许暖色,海风呜呜地叫,细听能听到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了。
这样的生?活,显得有些孤寂。
可盛霈也是这么过的。
山岚侧过身,眸光轻轻地落在他面上。
直到他瞥过来,眉峰微扬,笑问:“怎么了?这儿也能把你吸住?”
“人来了。”
山岚提醒他。
“咔嚓”一声响,里头?的人一开门就骂骂咧咧:“盛二你个没出息的,开渔期来我这里来干什么?一天到晚不挣钱,有哪个女人愿意跟你,你……”
胖乎乎的光头?男人止住话。
他的眼睛顿时黏在山岚身上,又朝盛霈挤眉弄眼,转眼换了个语气,温和地说:“妹子,盛霈的朋友?来来来,快请进。”
盛霈嗤笑一声,对山岚说:“别理他,进去坐会儿。我和他说点事儿,很快就完,无聊也只能在屋里呆着。”
山岚神色清冷,没应声,抬脚跨了进去,她不想在别人面前生?闷气,这男人每次都觉得她会乱跑。
光头?都顾不上问盛霈拿了什么,悄声问:“你想明白了?上哪儿找的女人,这相貌,不是这儿的人吧,人能跟你?”
盛霈挑着笑:“就一朋友,别扯这些。”
“呸。”光头?骂他,“就你现在笑这样,还一朋友,我懂了,你有这个意思,人妹子没有。是吧?”
盛霈:“说正事儿。”
“我就知道。”光头?嘀嘀咕咕的,上前热情招呼人,“妹子,你随便坐,我去拿西瓜,今天邻居刚送来的,还有半个,可甜了。”
山岚看向盛霈。
盛霈没反应,她便又收回视线,等着吃西瓜。
光头?切了西瓜,倒完水,笑着说了几?句话,就去一边和盛霈说话:“又给我带什么了?我这里不缺东西,每个月都有船送东西来,回回不落下,又要到台风天了,东西比以?前多,你不用替我费心。”
盛霈不提这些,形容了那个人模样,问:“大概两周前,他到过这儿吗,应该是和另一个男人一起来的。”
光头?摸摸脑袋,说:“我想想,这来来往往人也挺多,但只有两个人一起的,少,我应该记得。两周前...白天没什么人,晚上经过的船倒是有不过大晚上的,我也看不清人长什么样子。他们去干什么的?嘶,说起来,我倒是见?过两个怪人,你听听,是不是那两个。”
“那两人吧,睡到大半夜,在外头?吵了一架。我起床听了一耳朵,其中一人说要回去,不找了,另一个人说没骗你,推搡了一阵,其余我没听清,吼了句安静点,就上床睡觉了。是不是你要找的?”
盛霈:“估摸着是。”
光头?说着,从兜里拿出包烟来,刚递过去,盛霈压下他的手,低声说:“不抽,你也忍忍。”
光头?一听,龇牙咧嘴的捂住腮帮子。
可酸死他了。
盛霈回桌前摸了把花生?,山岚正捧着西瓜,一口一口地咬,咬出的每一个大小都一样,还得比着来,他一看就忍不住笑了。
山岚看他,黑溜的眼珠里写着困惑。
盛霈没忍住,轻拍了拍她的脑袋,说:“慢点儿吃,还要一会儿,也别吃太多,回去还煮面条。”
山岚眨了眨眼睛,示意自己知道了。
两个男人就这么坐在角落里,开始剥花生?。
盛霈问:“这阵子往月光礁附近去的船多吗?那附近航道不多,去的多你这儿应该能听到风声。”
光头?纳闷:“往那儿去干什么?那么多暗流,想不开才去,我没听说有什么船过去,那儿也没什么鱼点。”
盛霈又问:“别的怪事有吗?比如在海底看到什么,或者打捞上什么老物件儿,什么都行。”
“捞上什么?”光头?拧着眉,仔细回忆了,“你要说捞上什么,还真有,可那儿都是老一套了,说什么元青花,都是骗人的。前阵子,有个小哥路过,原本是在远洋货轮上跑海的,家?里有急事,临时回来了,和我说起...什么地方来着,好像就是月光礁附近,说那边有船在晃悠,捞上一些瓷器,我也就听那么一耳朵,不当真,海上异闻太多了,真有沉船,早就上报文物部了,这可是违法的!”
盛霈剥了最后一颗花生?,往嘴里一丢,几?下嚼碎了,拍拍他的肩,说:“今晚谢了,改日找你去南渚喝酒,我请客。”
光头?翻了个白眼:“你这一穷二白的,从来不存钱,这什么破习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你不想想以?后?”
盛霈挑了挑眉:“我从不想以?后,以?后...招儿?”
他轻嘶一声。
又瞎跑。
正说着话,山岚忽然起身,几?步走到门口,倒是没往外跑,只探头?往外瞧了一眼,盛霈跟过来,也往外看。
“看见?什么了?”
他扫过漆黑黑的沙滩,没见?着人。
山岚凝神听了片刻,摇头?:“没有,只有海风的声音。”
盛霈盯着她认真的小脸,忽而笑了一下,揉了揉她的发:“说完了,走,回去吃晚饭。今晚想住船上还是岛上?我带帐篷了。”
山岚想了想,说:“住岛上。”
告别光头?,盛霈和山岚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再路过礁石滩时,盛霈停下来,眉峰微扬,微微倾身,凑到山岚眼前,问:“我抱你过去?”
山岚用奇异的眼神地看了他一眼,随后俯身,将脚踝处的刀取了出来,往掌心一放,似乎在说,你是不是傻的?
盛霈轻啧一声。
这女人,不懂情趣。
山岚握紧小刀,慢吞吞地说:“盛霈,你要把心思放在工作上。”
盛霈闻言,眯了眯眼,双手环胸,懒声道:“说吧,听别人说我什么了?”
山岚老实回答:“你不正经打渔。”
盛霈:“?”
他轻哼一声,一点儿不客气地伸手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腮帮子,不过才捏了一下,手就被人打开了。
山岚没收着劲儿,“啪”的一声脆响。
她慢慢绷起脸,说:“以?后不可以?抱我,不可以?捏我,不可以?敲我的头?。再有下一次,我会……啊。”
“......”
又被捏了一下。
盛霈就这么挑着笑,黑眸里映着灯塔澄亮的光,散漫道:“你想怎么着,拿刀砍我呢?真要砍也不是不行,下回试试。但我...”
他停顿片刻,声音低下去,像海风一样飘下来。
“以?后不会了,再有,我会问你。”
作者有话要说:评论发红包,啵啵!
这两天更新都在零点,很快就调整回去啦。
早睡的崽不要等哦。
注[1]:渔民王安庆口述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