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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儿子一夜未眠,黑眼圈浓厚地团在眼睑下方,胡茬也冒出来了。“我爸咽气了,你们现在能去拉他过来了。”
佘薇一连到了五杯水,用小托盘端着走去。
大儿媳哭得嗓子都哑了,“爸呀,你怎么就这么走了……”
闻曦和尹君昊听闻,立刻朝马路对面的工棚赶去。
小女儿守在床边,紧握老人的手,依依不舍地和他说话。
闻曦走到她身边,揽住她的肩膀,静静地陪她呆了一会。
等她不再说话的时候,尹君昊和她才一前一后地抬起担架,将老人抬进殡仪馆里。
顾景光闻声走出来,他先是用手探了探老人的鼻息,又拿出小手电,一手捏起他的眼皮,一边将手电在他眼前晃了一下。
他挽起衣袖,两手交叠按在老人的右胸,当着所有人的面开始做心肺复苏。
二儿子愣住,“你这是干嘛?”
顾景光的注意力全在老人身上,根本腾不出精力去回话。
他蹙眉,紧紧盯着他,嘴里默数着按压次数。
反复按压了几组,他看到老人的嘴角好像是抽了一下。
他立刻俯身,趴在他嘴边,耳朵紧贴着老人的鼻子。
顾景光能感觉到他很微弱的呼吸,虽然很艰难,但还算有生命迹象。
他站起身,“刚刚可能是一口气没顺上来。”
小女儿一听到父亲还有气息的消息,激动得扑上去,呜呜地哭起来。
大儿媳则悄悄拉了拉老公的衣袖,“医生到底怎么说的?”
大儿子甩掉她的手,压低声音,“就说拔管很快会咽气,我们才联系殡仪馆阿。”
大儿媳啧声,“很快是多快。”
顾景光轻咳一声,提醒道:“没落气,我们就不能收。”
二儿子看了看老人,又看了看手机上的日程安排,问:“那我们加钱,人就留在你们馆里行不行?这拉来拉去的,多麻烦,而且……”
他又看了一眼床上的老人,“那还能等多久?大不了我们按小时付钱。”
顾景光贴着裤缝的手攥成拳,努力用极为平淡的语气说:“不可以。我们公司不提供这样的服务。麻烦你们落气了再来。”
听到这个消息,二儿媳一阵头晕。
工棚里又脏又臭,晚上还有烦人的蚊虫。
但所有人都在,她又不敢提出要回家的要求,在工棚受了一夜,她浑身哪哪都是蚊子包,一夜未眠又哭哭闹闹的,嗓子哑了,身上也发粘,难受到了极点。
她拿出之前签订的合同,“你们要是不同意我们把人放这,这个合同就作废。”
尹君昊轻笑一声,“作废可以。合同写得很清楚,我们全部服务都是从逝者死亡开始的,现在是你们单方面要取消合同,所以定金是不退的。”
二儿媳不满,“我们想取消吗?是你们不让老人进馆啊!你们什么都没做,凭什么收钱?”
尹君昊怒了,“昨天是我们的司机开车把他从市一院拉过来的,那个工棚也是我们帮着整理的。”
二儿媳还想说话,顾景光却厉声打断她:“够了。人没落气,我们是不会收的。合同你要取消就取消。”
他扭头示意尹君昊,“定金我们也退给你们,拉的那趟车钱算送你们的吧。”
他突然的妥协,倒让二儿媳傻眼了。
他们对比了A市的两家私人殡葬服务公司,以及市殡仪馆的一条龙项目和价格,最后选了这么一家。
现在对方真要取消合同,她的气势骤减,无助地看了一眼大哥。
大儿子忙走出来打圆场,“既然你们有规矩,我们就把老人再拉回去,这合同还是按原来说的……”
无论是他们对待老人的态度,还是蛮不讲理的气势,都让顾景光觉得既厌恶又疲乏。
他之所以能同意退定金,是从心底不想要这笔订单。
顾景光摆手,正要说话,一直柔柔弱弱的小女儿突然爆发了。
她推了大哥一把,教训道:“哥,你怎么回事啊!你现在住的房子就是爸爸留给你的!”
然后她又扭头向二哥,“你一直在忙生意,你家小宝是爸从小带大的。爸住院的时候,孩子还总问我,爷爷什么时候出院。”
最后她走到老公身边,“老房子和爸的存款,咱是都没拿。但你当初说要创业,第一笔钱又是谁给你的?”
小女儿说完这一连串,抹干净眼泪,“我现在打电话给房东,她要是不让我们放,我就找其他地方。反正,我不会再让他去躺工棚了。”
她又瞪了身边的男人一眼,“你到底帮不帮忙?不帮忙就离婚。”
小女婿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掏出手机走到殡仪馆外打电话。
紧接着她按住尹君昊要转定金的手,“之前是我们做的不对。但老人的事,可能还是要麻烦你们。”
尹君昊看向顾景光,等他的决策。
顾景光环胸,肩膀微塌,靠在询问台边,一脸纠结。
闻曦和他站得很近,她的手悄悄按在他的后背,“你怎么想的,就怎么做。”
顾景光很轻地应了声,随即站直身子和对方说:“很抱歉。我想我们合同就此终止吧。”
“君昊,你把定金退给他们。”
“好嘞。”尹君昊爽快地输进密码,将钱转给了他们,他对外比了个请的手势,“大门在那。慢走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