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三节 贪婪(2 / 2)
第二天,少府与大农令衙门就联合宣布:在经过研究后。他们觉得,孟春之月,长安粮价太高了,有必要打压。
关中粮价应声而落。立刻就开始跳水。
上午直接跌到了五十钱一石。
到了下午收市之时,长安粮价的最新报价,已经变成了四十五钱。
只是……
奇怪的是,虽然粮价一直在跌。
但许多兴冲冲的百姓,拿着各种粮袋和斗具,去各个粮店甚至衙门买粮。却都发现……没有粮食了。
整个长安,所有大小粮店和官衙的粮食都已经售罄。
但除了那些确实急着要买粮回家下锅的百姓外,大多数的民众对此都是无所谓。
粮价一直在跌,而且不停跳水。
这是好事!
今天就买不到就买不到呗!
甚至坊间开始流传起了,少府决意将粮价打压到四十钱以下,让百姓都吃上便宜放心和优质的粮食!
于是,观望的人就更多了。
大家都想着,等到粮价到了四十钱或者以下再买。
就是那些缺粮的人,也不急了。
他们回家以后,就跟街坊邻居还有亲戚借粮。
既然粮价肯定要跌,大家也都乐意借粮。
但是,无论大臣、列侯,还是百姓,都忘记了,现在,长安城里,还有着一双隐秘的眼睛,在盯着他们。
绣衣卫的报告,源源不断的传递进未央宫。
刘彻在粮价开始变化时,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个事情。
等到晚上,刘彻彻底弄明白了事情的前后经过以及前因后果。
“这些家伙……”刘彻拿着绣衣卫传回的各种报告哭笑不得。
在这个事情里,摩拳擦掌的列侯大臣们,根本就没提防,或者说,他们根本就没有那个提防的意识。
绣衣卫,大家都知道,但是谁也不清楚,这个新生的特务机构,到底有多大威力。
他们也从未接触过,特务们的厉害。
在多数人心中,这个事情一不是谋反,二没有反对天子,三没有违法。
皇帝老子根本就管不着!
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样呢?
不教而诛,这可是大忌!
法无禁止即合法,况且,大家都占着大义的名头。
打着为民请命,造福父老,关心生民的旗号。
他们根本就不担心,会出现什么问题。
“只能说,你们真是太年轻了……”刘彻将那些记录了列侯们商议、瓜分粮食的各种卷宗往地上一扔。
这个事情,刘彻明着,肯定是不能干涉的。
甚至还不能反对。
反对的话,就这民怨就要到他这个皇帝身上来了。
老百姓可不管这个事情里面有没有阴谋,有没有问题,有没有弊端。
他们只知道,在孟春之月的时节,青黄不接,所有人都要买粮度日。
粮价自然越低越好。
穿越前,是一个升斗小民的刘彻,太理解百姓的这种思维方式了。
在问题没有暴露前,他们只会为了低粮价喝彩和鼓掌。
只有等到他们发现了,这低粮价只是一个短暂的风潮,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被人忽悠了以后,他们的愤慨和怒火才会被点燃。
到时候,受伤的,同样是刘彻……
没办法,谁叫他是皇帝?
皇帝既然是最高统治者,享有无穷的权柄和至高的权威。
那么相应的,也要承担一切好的,不好的,他的锅和别人的锅。
事情,真要拖到民众发现自己被忽悠了的时候,刘彻最好的结果,也是民望大降,同时还得丢几个替罪羊出来。
但那没有用!
老百姓们从此会对政府的信任大大降低。
国家这个东西,只要忽悠了百姓一次,那第二次再颁布什么政策的时候,大家就都会用怀疑和疑惑的眼神看待。
公信力这个东西,只要丢掉了,再想找回来,那就难了!
所以,刘彻看上去,唯一的选择,似乎只能是认下这个亏,合着血将牙齿吞下去,在这些家伙吃饱喝足了以后,继续大出血来维持低粮价。
不然的话,他就只能在现在就激怒百姓,将百姓的仇恨吸引到自己身上和未来被人怀疑和不信任中做选择。
“恐怕,这些家伙笃定了朕,会选择后者……”刘彻冷笑两声。
统治阶级的节操一向低的令人发指。
说过的话,就像放过的屁一样,不是偶然,而是常态。
在不利的时候,忽悠百姓背锅接盘,有好处的时候,一口独吞,连渣渣都不剩下。
对于官僚和贵族们来说,忽悠百姓算个毛的罪啊?
孔夫子一句民可使使之,不可使由之,道尽其中的真髓。
只是……
“朕是要做大事的人,安肯如尔等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丢了节操?”刘彻深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无论是与匈奴争霸,还是未来殖民印度。
他都需要他的子民清楚的知道,他这个皇帝,说话算数。
就像商鞅原木立信,给秦帝国七代的风光和强盛。
但毁掉这一切,却只需要一年。
当秦帝国灭亡的时候,连关中大本营,三秦父老,都抛弃了它。
那些曾经帝国的基石,支撑秦帝国追亡逐北,统一天下的三秦子弟,袖手旁观,看着咸阳毁灭,看着赢氏坠入尘埃,落入地狱。
孝公之时,秦国连函谷关都丢了,河西之地尽入敌手,秦没有亡。
秦武王之时,秦国被天下围攻,秦没有亡。
长平之战时,面对赵国的消耗战和相持战,秦人连八十岁的老人,都开始向前线运粮,秦还是没有亡。
六国攻秦,兵临函谷关,全天下都开始围攻秦,秦还是没有亡。
为什么在其统一天下,南并三越,北逐匈奴,几乎全盛之时,被几个农民吼了一嗓子,他就亡了?
历朝历代,无数人给出了无数的答案。
但在刘彻看来,秦的灭亡,是因为它亲手毁灭了它赖以为强盛的基础。
这个基础来自商鞅的原木立信。
当秦帝国失去了它的公信力,它的贵族阶级,它的统治阶级,和它的官僚阶级抛弃了它的本来。
于是,它的灭亡,就不再奇怪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