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佛母（2 / 2）

&nb只要她的家人来找她，事情就真相大白。这位汉族姑娘就能回到家人身边，回到熟悉的环境里，重新开始她想要的生活。

&nb火焰湾微微一笑，意味深长。

&nb“这位先生，你得明白，这里不是你们汉人的地方。这里是藏地！”

&nb什么意思？藏地就没有王法了吗？藏地就可以随便强抢民女了吗？唐仇一脸不屑。

&nb但许尽欢却皱起眉，脸色微微一沉。

&nb解语花和裴思建也是沉默不语。对解语花来说，别人的死活都与他无关，对于活阎王的这个故事，他听过就算，引不起一丝一毫的同情之心。

&nb裴思建是妇女之友，最见不得母亲和孩子受罪，对这个故事自然是倍感同情。但短短半个月，在藏地的所见所闻已经让他深刻理解，这里不是内地。内地那一套在这儿完全行不通，青藏铁路建成之后，由于互通往来，藏地的很多风俗已经改善，也越来越世俗化。但千百年来的民族性依然渗透在这每一寸的土地里，这曾经是一个远离文明世界的蛮荒之地，彪悍野蛮，弱肉强食，谁的胳膊粗就得听谁的话，这一点和千百年前并没有太大得区别。

&nb就算女大学生的父母发现了女儿失踪的事实，赶到这里来寻找，对这一切的发生也是于事无补。

&nb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汉人学者，在陌生的地方，如何与一位拥有强大势力的贵族抗衡？

&nb出于对这朵来自汉地的娇弱花朵的爱慕，女大学生最终还是得以跟父母见面。但两位老人看到的不再是自己熟悉的女儿，而是一位身穿藏袍大腹便便的孕妇。

&nb父母心中的痛是不言而喻的！他们的孩子还那么年轻，拥有远大的理想，正准备展翅高飞。结果却被这蛮荒之地的男人一箭射下，成了深闺里一朵幽怨的花。

&nb这太不能接受了！孩子才二十岁，远没有到结婚生子当母亲的年纪。

&nb可他们的反对又有什么用呢？他们也找过人反应情况，希望能够解救自己的女儿。可所有人都认为，一个女人自愿跟一个男人发生关系，并且怀了孩子，怎么能说是强迫呢？以及孩子都有了，为什么还要走呢？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有了孩子还想要远走高飞的女人，太不守妇道了。

&nb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就算不看男人的面，也得想想肚子里的孩子呀！

&nb连孩子都不要，那还是人吗？

&nb女大学生怎么了？大学生就不嫁人不生孩子了？还不是一样！

&nb何况都已经念到大学了，足够了！藏地的女孩子没念过一天书的多多少，哪个不知道嫁人生孩子的？

&nb女人的本分就是嫁人生孩子！不要男人，不要孩子，要出国，简直异端！

&nb谁也不愿意帮助他们！

&nb*

&nb“我的母亲就是在这种绝望的情况下生下了我。她恨这片地方，恨我的父亲，恨这里的所有人。生下我之后，她就拒绝跟我的父亲同房，把自己封闭起来。她是一个善良的女人，虽然也恨我身上流淌着所恨之人的血液，但她从没有对我表露过仇恨。”

&nb“父亲是对的，留下一个女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生下一个孩子。孩子是母亲最大的牵绊。她再也不想逃跑了，因为知道自己这辈子都逃不出这个牢笼了，所以把希望都寄托在我的身上。她亲自教导我各种知识，为我讲述来自汉地的文化，并且拒绝我接收藏地的文化。她把我当成汉人抚养，血缘是她无法拒绝的，但至少在文化上，她想切断我和这片土地的联系。我想父亲是真的爱着她的，所以放任她对我的教育。”

&nb“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我相信我会成长一个具有藏族血统的汉人。通晓儒家文化，能够熟练的背诵，做微积分。在合适的年纪，考上一个千里之外的大学，去认识外面的世界。然后继续延续我母亲未尽的理想，去遥远的西方或者美洲大陆留学，成为一个现代人，生活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永远离开藏区。”他用一种向往的语气叙述着，然而眼神却渐渐堆积起越来越多的悲伤和愤怒。

&nb“但这一切，在我十岁那年被彻底毁灭！”最终，他冷冷说道，目光看着佛像前摇摆不定的酥油灯，灯火在他的瞳孔里闪烁，那是仇恨的火焰，熊熊燃烧。

&nb“在我十岁那年，来自拉隆寺的喇嘛找到我的父亲，告诉他上师格西敏竹在梦中得到观世音菩萨的指示，伟大的敦炯多杰即将再次降世人间。要上师找到早已经降世人间的伽什龙佛母，用玛哈嘎拉修行现出真身，与佛母行乐空双运之法，变化一具肉身供敦炯多杰投胎转世。”

&nb哈？什么意思？唐仇一脸茫然。

&nb这都什么跟什么呀？这些跟他母亲有什么关系？

&nb裴思建和解语花虽然是第二次听，但也是一脸茫然。藏传佛教跟汉传佛教除了菩萨的名字差不多之外，教义基本是大相径庭。藏传佛教是印度佛教跟本土苯教相结合的产物，很多菩萨又印度佛教的名字，也有苯教神明的名字，相当复杂。

&nb只有许尽欢听了这话以后，微微一挑眉，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

&nb活阎王看向她，她也抬起头看向他。

&nb“你刚才，是拉隆寺的喇嘛找你的父亲？要转世的事敦炯多杰？”

&nb他点点头。

&nb“怎么？许小姐知道他是谁？”

&nb许尽欢嘶了一声，没说话，而是露出一个很复杂的表情。

&nb一抬手，示意请他继续说。

&nb“根据菩萨的指示，再加上上师的占卜，确定我的母亲就是现世伽什龙佛母转世之身。她能生下佛活的转世之身！”

&nb“可你的母亲是汉人啊！怎么可能是佛母转世？”唐仇还是觉得不解。

&nb活阎王苦笑。

&nb“菩萨和上师的指示，凡人怎能质疑？”

&nb“所以你父亲就把老婆送到庙里去了？”等一下，送到庙里去生孩子？这也不是出家吧！

&nb唐仇的脸色变颜变色，想到了很惊悚的关键。

&nb寺庙里可以这样做吗？那不是佛门清净之地么？

&nb许尽欢瞥了他一眼，啧了一声，凑到他旁边低声开口道。

&nb“不要用内地汉传佛教的那一套去想象藏传佛教。听说过欢喜佛没有？”

&nb欢喜佛？唐仇脸色一变，脑子里立刻想到一些不好的东西。

&nb“这有什么关系？”

&nb“藏传佛教基本分为三大派，红教，花教，白教。但不管那一教，都可以娶妻生子。”

&nb“喇嘛可以结婚？就像你说过的天师道正一教的道士一样？”

&nb许尽欢摇摇头。

&nb“不一样！正一教的道士可以娶妻生子，是真正意义上的娶妻。受到世俗约定的那种，明媒正娶，一夫一妻。喇嘛的娶妻生子并非正统意义上的那种娶妻，而是指不限男女关系那种。”

&nb唐仇又不是天真懵懂的孩子，自然是一下就懂了。

&nb“可以这样么？”

&nb“可以！”自莲花生大师创立藏传佛教开始，就不限男女和合双修，尤其是密宗。

&nb西藏好多密宗寺庙里，都有这类男女合抱的欢喜佛存在。密宗的本尊大神一律是青面獠牙，三头六臂的凶恶之象。有的多到九颗脑袋三十四臂，令人瞠目结舌。

&nb那些大神通通都是赤身相，至多在腰间围一块兽皮，身子的颜色也是五花八门，要么一色青，要么一色红，要么一色绿、一色紫、一色黑，色彩张扬而又鲜明。

&nb三头六臂的大神中间主要的双臂都会搂着一个同样赤身的女子，这些被大神们抱在怀里的女子就是佛母。

&nb玛哈嘎拉是六臂大黑天，他怀里的佛母就是伽什龙佛母，通体雪白，柔美娇艳。与黑面獠牙，赤发怒目，通体黝黑，六条手臂的大神形成强烈的对比。

&nb所以，喇嘛要求活阎王的父亲奉献伽什龙佛母，就是要他把老婆送去做大神怀里的女人。

&nb“这样也行？”唐仇目瞪口呆。哪个男人能忍？

&nb然而抬头看活阎王，脸上虽然还挂着浅笑，但目光已经冷到极点。

&nb既然活佛都已经长那么大了，所以结果显而易见。男人还是遵从上师的旨意，把心爱的女人送进了寺庙。

&nb天哪！简直不敢想象这个可怜的女人究竟经受了什么！

&nb“你的母亲，她同意这样的事？”

&nb同意不同意又有什么区别呢！一个弱女子，如何能对抗神明的旨意？

&nb女人被迫怀上了第二个孩子！这几乎彻底摧垮了她的精神和身体，孩子未足月就出生了，难产，大出血。

&nb如果当时能及时送到医院，或许还有办法保住大人的性命。

&nb但那是在寺庙，她怀着的又是一位未来的活佛。于是女人被牺牲了，孩子是剖腹取出，浴血而生。

&nb因为早产，是个羸弱的像小猫一样的男孩，但毕竟还是活的。

&nb“我没有见到母亲的尸体，事后，寺庙里的喇嘛才告诉我的父亲，他们为她举行的天葬，她的灵魂已经升入佛国，永远伴随在了神明的身边。”他缓缓说道，随后发出犹如哭声一般的笑。

&nb“这就是我的神明，他们夺走了我的母亲，什么都没有给我留下。从那一刻起，我就决定抛弃这些神明。我诅咒他们，诅咒他们会受到报应。我的母亲绝不可能去那样的佛国，那地方对她来说只能是地狱。”他恨恨的说道。

&nb“后来，我见到了我的小弟弟。也许你们不会相信，我丝毫没有仇恨这个小生命，在一开始。当我看到他的时候，我想到的只是，这是母亲留在这个世上最后的存在了。我无法恨他，我只能爱他。”

&nb“很难形容与这个小生命在一起时的感觉，我能从他身上感觉到母亲的存在。你看他长得就那么像母亲，完全不像藏人，而像个汉人。皮肤那么白，那么娇弱，惹人怜爱。这是我的小弟弟，与我血脉相连，共同拥有一个母亲。我怎能不爱他？我们兄弟两个相依为命，我爱护着他，像爱护最宝贵的珍宝。”

&nb“但就连这最后一点安慰，他们也要夺走！”

&nb“我的弟弟在五岁的时候，被那群喇嘛带回了寺庙里。我不知道在那座寺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当我一年之后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不再是我可爱的小弟弟了。”

&nb“他不是我的弟弟！我心里很清楚！只要看一眼，我就能明白。哪怕外表丝毫没有变化，但我知道，那个熟悉的身体里，已经不再是我熟悉的那个灵魂。”

&nb“他们夺走了我深爱的母亲还不够，又夺走了我的可爱的小弟弟。我不能饶恕他们！绝不！”

&nb“我要杀了他们！神明怎么了？不被我认同的神明，就是恶鬼！”

&nb“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我的父亲。如果不是他执意强留下我的母亲，这个可怜的女人就不会遭遇这些可怕的事情。第二个有罪的，便是我。是我牵绊了她，我的存在我的出生，都是一场罪。从她离开我的那刻起，我已身在地狱。我抛弃了信仰，抛弃了理想，抛弃了过去与未来，我要用我的一生诅咒那些罪恶的魔鬼！”

&nb“我找来尼泊尔的法师，把格西敏竹咒死了。但尼泊尔的法师法力不够，咒不死那位转世的敦炯多杰，反而被对方咒死。”

&nb“因为我的弟弟是个早产儿，身体有先天不足。虽然喇嘛们对外宣称，这是上师为了历劫所以转世成了一个娇弱的儿童。但我知道，这是天罚，惩罚他们犯下的罪孽！敦炯多杰不满意这个身体，所以他要再次转世。活佛转世的那一刻，是他法力最弱的时刻。这是我千载难逢的机会，我要他死！所以许小姐，你能达成我的愿望吗？”

&nb“只要你达成我的愿望，我这条命，就任由你差遣！”

&nb－－－－－－题外话－－－－－－

&nb这一章写的还是比较克制了！嗯，大家心领神会就好！

&nb感谢桢桢aalice的1月票，感谢花千若的1评价票，感谢恍然如梦50的1美钻！爱你们，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