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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死去无知万事空(一)(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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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老王爷。”司机擦了擦满头的汗珠,答道,“公主去年过世以后,灵柩是从扬州运回来的,在这里安葬的时候,太子殿下亲自过来为她举行下葬仪式,杭州参加的官员有上千人。这坟是皇上命工部派官员来督修的。”

夕阳西下,已近黄昏。此时周遭一片冷寂,没膝的蒿草,摇曳着令人发怵的凄凉。朱厚炜沿着石道缓缓前行,马永贞亦步亦趋跟随在老王爷的身后。十分钟后,两个人来到了墓地。天渐渐黑了下了,距坟包前的墓碑足有三丈来远。墓碑高五尺,昏暗中还可以看见镌有万历皇帝亲自书丹的“平安公主之墓”六个大字。

朱厚炜呆呆的站在墓前,借着暮霭中最后的光线,盯着这块高大的石碑,眼前却像放电影一样浮现出巧巧当年那时而英姿飒爽、时而娇憨的模样,往事历历在目。顿时百感交集,禁不住心如刀割。他不由自主走上前用手抚摸着墓碑,泪水潸潸,声音颤抖地说了句:“巧儿啊,乖囡囡,阿爹看你来了。”说罢泪如雨下。

周遭已经完全黑暗了下来,偶尔三两只萤火虫,在杂草间明明灭灭。一声宿鸟的鸣啼,将沉浸在悲伤中啜泣的老王爷惊醒。马永贞默默的摆好祭品,上前磕了几个头,这才静静的跪立在一旁,缓缓地焚烧着纸钱。夏日的微风中,那燃烬的纸钱慢慢的变成了一只只哀婉低回的灰蝴蝶。残月如勾,月光照得朱厚炜的脸上惨白惨白的,他呆呆地看着它们旋转、蹁跹、破碎、沉落,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也渐渐地跟随着它们旋转、蹁跹、破碎、沉落……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朱厚炜才好不容易止住了悲伤,他面对墓碑盘腿席地而坐,亲手焚烧着纸钱,嘴里面亲身呢喃着谁也听不清楚的话。忽听得远处什么地方隐隐地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朱厚炜没有理会,马永贞却迅速站了起来,朝声音响动的地方迎了过去。手放在腰间低声喝问:“来者是谁?”

“是我!”

只见一个人影从草庐左侧的山道转了过来,马永贞本能地后退一步,厉声追问:“你是谁?”

“曹孟阳。”来人回答。马永贞听说过此人的名字,知道此人是平安公主的丈夫,但是他没有见过,依然没有放松警惕,继续追问:“你真是驸马爷曹孟阳?”

“在下正是。”那个人影已经踱到跟前,与马永贞面对面站着,只见他拱手一揖言道,“小哥不用担心。在下的确是驸马曹孟阳,小哥,是我岳父来了吗?”

“永贞,让他过来吧。”

背后传来朱厚炜有些沙哑的声音。马永贞答应一声“是”,便侧身让道一边。曹孟阳比平安公主大五岁,今年还不到六十,作为天下曹记的大掌柜,他却麻衣麻鞋,一副村夫野老的打扮。曹孟阳一眼就认出了坐在地上多年未见的朱厚炜,赶紧抢上两步,叩首说:“小婿曹孟阳叩见岳父大人。”

“起来吧!平之,多年不见,你也老啦。”朱厚炜看着曹孟阳满头的白发,见他麻衣素服为妻子守灵,心中感动,又感慨的说道,“平之啊,听说你为平安守灵整整有一年了!有心了,平安有你这样的夫君,也能够含笑九泉了。不过,你没必要这样做。死了的人就让她好好安息吧,活着的人要把日子过好。不要因为平安是位公主,就这样苛刻自己。太委屈你啦!”

“岳父大人,小婿不委屈,为自己心爱的女人守灵,哪怕是一辈子,我也心甘情愿。”曹孟阳说完也盘腿坐在老王爷的对面,然后又默默的往火盆里面添了几张纸钱,继续说道,“平安走的时候很安详!她跟我说,这辈子她真的很幸福,他有一位格外疼她的父亲,还有一位爱她的丈夫。她已经很满足了!临终之前,平安让我转告岳父,千万不要为她伤心,她只希望下辈子还能做你的女儿……”说到这里,曹孟阳的声音哽咽,再也说不下去了。

朱厚炜沉默了半晌,转移了话题问道:“平之,你和平安的孩子们都好吧!”

“孩子们都好!“曹孟阳忍住悲伤,说道,”老大和老二都在海军服役,老大已经当上驱逐舰的舰长。老三大学毕业后,现在也在北京攻读医学博士。岳父大人,请您原谅。小婿怕耽误孩子,就没让孩子们守孝三年。时代不同了,孩子们也有自己的事业。做父母的都只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有出息。一些繁文缛节能免就免了吧。我想公主能够理解的。“

“嗯,这样做是对的!平安不会怪你的。你自己呢?所有的事情都不管了吗?”朱厚炜又问道。

曹孟阳脸上流露出苦涩的表情,感慨地说道,”我现在也老了,把商行交给二弟打理,算是退休了吧!这样也好,能够有时间多陪着平安说说话,就很满足了……说心里话,岳父,我好后悔呀!以前为了生意忙来忙去,陪伴平安的时间太少了。那时候总以为自己还很年轻,时间还长着呢。没想到,这人啊!说没她就没了,挣那么多钱又有什么用?到底图个啥呀?我这心里好痛……”看着泣不成声的曹孟阳,朱厚炜也不知道怎么劝解,长叹一声,轻轻的拍拍他的肩膀。

是啊,人这一辈子到底图个啥?当别人说朱厚炜看起来总是那么平静与淡然,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而今的平静与淡然是用多少眼泪学回来的;此时此刻的波澜不惊,又是曾被多少波澜几乎淹没过。正所谓:人生就是听不完的谎言、看不透的人心、放不下的牵挂、经历不完的酸甜苦辣。

……

地球少了任何人,还是会照常运转的。因为朱厚炜这个穿越者的干预。本时空的十六世纪伴随着大明帝国的崛起度过去的。到了本世纪末,大明的科技进入了一个大爆发的时期,越来越多的新生事物让人目不暇接。与此同时,大明人们对世界的认知也变得越来越清晰,也有了越来越多的好奇心。

时间到了本世纪之末的九十年代末,大明的人们开始俯望这个没有秘密的世界。人们突然发现,大明的科学家已经把地球上所有陆地都探索过了,即使是最遥远的海洋上也有大明的船只在破浪航行。人们开始了解自己生存的星球。

人类的好奇心和探索的意志,更加激发了人们寻求新的路,这在大明的科学界已经形成了一种风气。譬如人们要求自己必须向下潜入深海奇妙的动物世界,或者向上飞进无穷的天宇,因为只有海底和天上才有无人走过的路。自从地球不能满足人类的好奇心亦无秘密可言以来,钢铁的飞艇或飞机便竞相冲天奋飞,力求飞上新的高度,飞到新的远方。

不过对于大明的科学家来说,地球还有一个最后的谜,在世人目光之前隐藏她的羞涩,这就是她那被肢解、受折磨的躯体上两个很小很小的尚未遭到人类的贪欲荼毒的地方,它们就是南极和北极。这两个几乎没有生物、没有知觉的小点是地球躯体的脊梁骨,千万年来,美丽的地球以她的轴围绕它们旋转,并守护它们,使之保持纯洁,未被人类亵渎。她在这最后的秘密之前筑起坚冰的壁垒,召唤永久的冬天充当卫士防范贪婪之徒。严寒和暴风雪有如不可逾越的围墙封锁进入的通道,死亡的恐惧和危险迫令勇士却步。甚至太阳也只能匆匆一瞥这封闭的地区,从来没有人见过那里的情景。

正因为如此,这个星球最强大国家的大明人急不可耐地期待着,他们知道,这是我们的生存空间最后的秘密。万历二十四(1598)年,在皇室科学基金的资助下,大明科学院的地球物理系正在组织科考队作从阿拉斯加向北极进军的准备,另外还有两艘船将驶向南极:一艘是特制的科考船,由大明科学院教授、著名的地理学家徐弘祖(又名徐霞客)指挥,另一艘科考补济舰由大明海军上校沈有容指挥。

咱们故事的主角沈有容,1557年出生,今年三十三岁,字士弘,号宁海,宣城(今安徽省宣城洪林镇)人,青岛海军学院毕业。是大明帝国的海军上校。他的履历就是一张军阶表。他在军中服役令他的上级满意,一直是按部就班成为了一名上校。在外人看来,他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使人认为他是个英雄。

这位原时空的抗倭名将从照片上看,此君的面孔和成千上万的大明军人一样:冷峻,刚毅,肌肉仿佛因内在的精力而凝冻了似的,毫无表情。乌黑发亮的眼睛深邃,双唇紧闭的嘴巴。这张显示出意志和注重实际的面孔没有一处有一条浪漫的线条,没有一处有一道欢快的光辉。第一次见到他的人,会觉得沈有容是古板而毫无梦想的人,一个讲求实际的狂热派,一个地地道道的大明军人。

在外人看来,这种人即使是天才,也像是从大明军队这个模子里模压出来一般,高度恪尽职守。他参与过征服波斯湾的战斗,在英格兰的利物浦当过驻军司令,多次参加打击地中海海盗的战役,无论是在国内还是国外,他总是以钢铁般坚强的毅力,同样的集体意识,同样冷漠、不流露感情的面孔出现。在事实面前,人们早就感觉到他的意志坚强如钢。

没有人知道,沈从容是主动申请参加这次科考的。从众多的候选人中,万历皇帝一眼就看中了他。这次科考行动专门配备了一手可以破冰的船,这艘要把他们运送到冰盖边缘的奇特的科考船叫做“企鹅”号。说它奇特,是因为它的装备是双重性的,它的一半就像是满载着活物西方人传说中的诺亚方舟,而另一半又是有上千种仪器和书籍的现代实验室。

因为要进入这空荡荡渺无人迹的世界,人在身体和精神方面不可缺少的一切都必须带去,于是原始人简陋的工具、毛皮、活的牲畜和大明帝国最精良的复杂设备搭配在一起。整个行动就像这艘奇特的船一样,也有双重性:这是一次像一桩买卖那样仔细计算的探险,一次处处谨慎小心的大胆行动。为了应付无数意外事故必须进行种种没完没了的精密计算。

1599年5月1日,南极科考探险队全体成员乘坐着企鹅号和平安公主号离开了天津的码头。出发的时候,天津城外阳光灿烂,芳草如茵,鲜花烂漫。温暖明媚的太阳高挂在这晴朗世界的上空。海岸线渐渐消失的时候,他们异常激动,深知此次告别温暖,告别太阳,一去经年,有些人或许将永不返回。但是,船头飘扬着大明龙旗,想到这一世界的标志也一起前往被征服的地球上唯一尚无主人的地带,他们心中深感责任重大和自豪。

翌年一月,经过短暂的休息,他们在冰海边缘新西兰的埃文斯角附近登陆,修建了一座过冬用的房子。那里12月和1月是夏天的两个月,因为在那里,一年里面只有这时白天才有几小时太阳在白色的金属般的天空闪亮。房子是就地取材木头墙壁,和早先那些以前的科考探险队并没有什么两样,但在里面可就能感觉到时代的进步了。十几年前,大明曾经派遣过一支探险队来到这里,但是他们失败了。他们的先行者使用气味难闻的、冒烟的煤油灯,待在半明半暗中,厌倦了自己的面孔,不见天日的单调的白昼使他们精疲力竭;而本世纪末的这些人在他们的四壁之内却拥有整个世界、整个科学的缩影。

乙炔灯投射出温暖的白光,电影放映机变魔术似的把远方的图像、春意融融之地的温带风光映现在他们眼前,一架磁带式收录机自动发出家乡的音乐,资料室里存放有当代关于地理的所有资料。一间房间用做暗室,冲洗电影摄像机的胶带和彩色照片底版。另外几间实验室里,地质学家正在对岩石作放射性分析,动物学家从捕获的企鹅发现了它身上的寄生物,气象观察和物理试验交替有序地进行。

在那光线昏暗的几个月里,人人都分配了一定的工作,一个聪明的系统转变了孤立的研究,使大家共同获得教益。这五十几个人每天晚上举行报告会,在冰层和极地的严寒中讲授大学课程,每个人都尽力把他的科学知识传授给另一个人,他们对世界的认识在活跃的交谈中日臻完善。这里,科学研究的专门化绝不伴随着高傲,人们在集体中寻找相互理解。

置身于这仿佛史前世界的自然状态中,这五十几个人在感觉不到时间流动的极度孤寂之中,他们彼此交换大明十六世纪近百年的最新成果,而在内心,他们不仅感觉到世界大时钟的钟点,而且感觉到它的分分秒秒。当这些人高兴地在营地里庆祝春节,并出版取名为《南极大明日报》的幽默小报,在上面开些小玩笑,都可以看得出来他们的态度乐观而积极。每当附近的海面上冒出来一条鲸鱼或者有人被企鹅追逐这一类小事,都成了他们津津乐道的事件。而另一方面,炫目的极光、可怕的严寒、极度的孤寂,那些平常人看来是非同寻常之事,却成了这里的人们心目中习以为常的平凡现象。

在等待出发的日子里,他们外出举行各种准备工作。譬如试验机动雪橇、学滑雪、训练那些雪橇狗。他们修建了一个仓库,为日后的长途行军作准备。日历很慢很慢地翻到了南极的夏天(12月),从大明来的破冰船穿过巨大的浮冰给他们送来家人的书信。科考队员们分成若干小队,现在也敢于在极度酷寒的冬季锻炼白昼行军,试验帐篷,积累经验。

并不是每次做什么事情都能成功,然而正是层出不穷的困难给予了这些大明的勇士新的勇气。他们出去探险回来,浑身冰冷,疲惫不堪,迎接他们的是欢呼声和温暖的炉火亮光。度过了物资匮乏的数天之后,他们会觉得这个位于南纬七十七度的小小的舒适的家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居留地了。

前进基地的观察哨设在离木头房子一公里远的山冈上,每隔一小时换一次人值班。那里,在陡峭的高地上,架设了一台仪器,孤零零的像一尊大炮,瞄准看不见的敌人:这是一台测量移近的太阳最初热量的仪器。他们等待太阳升起已经等了好几天了。

反光已在黎明时分的天空变幻出神奇明丽的彩色图案,那圆盘仍未跃出地平线。但这一片天空,这充满日出前的魔幻光线的天空,反照的开始,已使这些性急难耐的人很受鼓舞。终于响起了电话铃声,从山冈上给感到幸福的人们传来了消息:太阳出来了!

几个月来第一次举起她的头探进寒冬似的夜里达一小时之久。她的光十分微弱,稍显苍白,几乎不足以使冰冻的空气活动起来,她摇曳的光波几乎不能在仪器上激起活跃的信号,但仅仅看见太阳就已使人们心中产生了幸福感。为了最充分地利用这短时间的阳光,探险队进行紧张的准备工作,因为这一小段时间就意味着春天、夏天和秋天,虽然对于绝大部分大明人的温和的生活概念而言,它依旧一直是残酷的冬天。

雪地摩托雪橇在前面开路。在它们后面是西伯利亚矮种马和狗拉的雪橇。整个探险的路程被资深的探险家徐霞客细心地划分成几个阶段,每走两天,他们便建立一个储存点,为返回的人们储备新的服装、食物,以及在这基地里生死攸关最重要的燃料煤油,这对于探险队的生存非常的重要。

当极昼来临的时候,全队将一起出发,然后分成若干小组逐渐分批返回,最后一个小组是被挑选出来征服南极的人,探险队将给他们留下最多的装备、最有活力的牲畜和最好的雪橇……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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