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一意孤行(2 / 2)
西乡从道转过身躯,明亮的眼睛盯着他,久久无言。
“…···中国人有见贤思齐之语,鄙人虽不能与你同行,但请允许我有能够和您联名的荣幸,上书天皇!”
西乡从道严厉的面孔转为和缓,“大隗君,此去台湾,吉凶未卜我已经决意杀身报国,若是取胜归来,则你我相会可期,若是不能,请相信我,我的灵魂也一定会驻足天上,看越来越多的日本志士,继我之后,风起云涌,报效祖国——届时,请您把我的话告诉他们!”
“请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西乡君的拜托。”
西乡从道不再多做托付,用力点点头,“大隗君愿天照大神保佑,你我二人还有相晤之期!现在,请您下船吧!”
大隈重信由随员陪伴着落船,眼见武藏丸第一个鸣响悠长的汽笛缓缓驶离长崎港口,他双手合十,默默祝祷,“西乡君,可一定一定要活着回来啊!”
回到蕃地事务局的官署之后,大隈重信思虑再三,给东京发去了一封电文里面只有一句话,“士气强盛,其势难止。”至于天皇陛下看到这份电报会是如何的恼火,他却是顾不得了。
船行海上,正值五月东南风大起的时候,日本舰队顶风而行,又加以观光、丰锐、孟春等运兵船的马力有限,船速不快所以直到五月十八日,才到达北纬25°40′、东经23°34′的钓鱼岛海面。
虽然在大隈重信面前说,自己甘愿为祖国牺牲但无谓的牺牲就是鲁莽的道理,西乡从道还是懂得的,因此不敢过于招摇,在钓鱼岛外海十三海里处,暂时放缓船速,把武藏丸的舰长,长崎海军演习所第一期毕业生,明治四年的时候,和东乡平八郎等人一起留学英国的矢田堀景藏找来,和他共同商议。
这一次的新船路线是早已经报请御前裁准的矢田堀景藏不明白他还要商量什么,进到指挥室中,向西乡从道行了礼,两个人围拢到海图前,“我想,若是直接经由台澎海峡只怕中国海军一定会出面阻截。您以为呢?”
矢田堀景藏不明白他要说什么,含糊以对,“是的吧?”
“这一次出征,固然是无惧生死,但无谓的牺牲,却只是把一腔热血白白抛洒进台湾海峡——这样的事情,鄙人是绝对不会做的。”西乡从道嘻嘻笑道,“这一次在长崎港出海,固然是以出海巡视为借口,但想来中国也已经得到了相应的情报,所以台澎海峡,一定会有中国南洋海军的舰队在巡弋,我们就这样开过去,自然是不行的;所以我想,不如绕一点远路,从琉球群岛绕过去,直扑台湾的七星岩,你以为怎么样?”
“这样当然不是不可以,但我担心运兵船上的燃料不够,怕不能支付这么遥远的绕行路线。”
“若真到了那一步的话,就由铁甲舰拖曳着他们前进!”西乡从道说道,
矢田堀景藏虽然觉得这样做会耗时太久,但从战术隐蔽的角度来说,就绝对是上佳之策了,“我明白了,我立刻去安排!”
日本人不惜绕路前行,果然躲开了南洋海军的巡视路线——其实就是迎面碰上,他们也不用害怕的,李鸿章奉了皇帝的旨意,通传南洋海军,见到日本舰队,中方断断不可率先开炮,这也等于是捆住了中国海军的手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纵横往来,无计可施。
日本舰队顺着北纬122潜行,悄无声息的从台湾外海靠近鹅銮鼻的时候,已经是五月二十一日的凌晨,一行十艘军舰,统统实行灯火管制,只有最紧要的部门开启了微弱的灯光,但在夜深月明的海上,还是可以看得非常清楚,这让西乡从道非常不高兴,“难道不能把这有限的几盏灯也熄灭了吗?”
对此,矢田堀景藏只得报以无奈的苦笑。
好在虽然舰上有点点灯火,海面上有清亮如银的月色,日本海军舰队还是安稳的贴近了鹅銮鼻,这里是台湾最南端,表面上水势平稳,但实际上暗流涌动,船只很难靠近、停泊。日军舰队并不在此靠岸,转而沿东南海岸线北上,顺着猫鼻头、南湾、恒春、车城一路北上到达此行的目的地枫港。此事天色已经逐渐转为明亮,海岸线一侧的景致尽收眼底。
西乡从道用望远镜看到,有早起的,留着长辫子的清军绿营士兵一边和同僚说着话,一边笑呵呵的准备生火做饭,到处都是和平安逸的景色,“下令,准备攻击!”
“轰隆!”一声巨响,炮弹落在枫港港口前不远的海面上,猛烈的爆炸声过后,是被炸弹翻滚起的泥土,将附近的海水染成一片污浊。日军武藏丸上的炮手飞快的调校射击诸元,第二发炮弹就落到了岸上,清军甚至还没有分辨清楚炮弹来自何方,就被炸得尸体凌乱抛起,飞射到角落中。
岸上清军慌乱成了一团,没头苍蝇一般的乱跑乱撞,一个不小心,还有人把正准备用来做饭的炉子撞倒了,里面正在燃烧的木柴、煤炭散落一地,燃起了火头。
枫港归凤山县南路营水底汛所管,有1个把总,带领绿营兵150人;1个噶码兰守备,带领噶码兰一营350人(噶码兰是台湾土著)负责守卫。耳中听着雷鸣般的爆炸声,周把总一个轱辘身从竹床上爬起来,迭声问道,“怎么了?怎么了?怎么回事?”
一个绿营士兵跑进房中,还不及说话,一声炮响,把这两个人连同所住的竹舍,都炸上了天!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