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两百一十 定国安邦起波澜 不平尽去平山河(上)(2 / 2)
李从璟:“......”
这话的意思很明确:有你在我不用担心。李从璟很为这其中的温暖意味所感动,但对方说话的方式却叫人哭笑不得。
李从璟沉吟了一下,还是道:“然而作为大军眼睛,比斥候还要先锋的角色,局势不好,也就意味着军情处的危险更大了些。”
桃夭夭再度抬头,凌乱青丝下的眼眸如皓月,却耷拉着眼帘,分明是在翻白眼,鄙视的眼神再明显不过。
李从璟哑然失笑,摇头叹道:“明明做着最危险的事,却永远一副浑不在意的懒散模样,你这心也太胖了些。”
桃夭夭撇撇嘴,嗤之以鼻,反唇相讥道:“那你又如何?分明权贵之后,锦衣玉食,却从淇门建军开始,就兢兢业业,大小战事,鲜有不身先士卒的,爱兵如子,这些就不说了,姑且算你个好将军;但为壮大卢龙,你夙兴夜寐,殚尽竭虑,又是精兵强军,又是开荒垦田,爱民如子,为护边击贼,更是东奔西走,换得如今十面埋伏的大好格局,这算什么?别人不知,难道我还不知道,这些年来,你可曾睡过一个好觉,享受过一时片刻清闲?”
丢了手中火钳,桃夭夭黑曜石般的眼眸紧紧注视着李从璟,“契丹犯边,数十年不能制,唐失营、平二州,满朝文武,几人北顾?幽州苦寒,谁人愿到此领军?天下诸侯,争权夺利,伐交频频,然有何人内安黎庶、外御强虏?如今我朝攻蜀有成,吴国却动作不断,幽州更是细作遍地,我军不过三万,你仍一意与契丹交战,来淌渤海这浑水,又是为何?”
李从璟无言以对,沉默不语。
桃夭夭站起身,大氅齐脚,身姿卓约,昏黄的灯火在她白皙的脸上闪烁不定,脸上那只眼罩依在,眉宇间却再不见半分慵懒,“即便如此,你也从未言说过心中之苦,也从未表露过半分疲惫,是谁的心胖?你的心意,莫说全军上下,天下又有几人能够明了?纵然如此,你也不过是胸有不平罢了。”
说到这,桃夭夭停了下来,她顿了顿,良久才自嘲一笑,“与这些相比,军情处的些许危险,又算得了什么。”
李从璟心潮涌动,却只是默然。
桃夭夭从李从璟面前离开,走到帘子前,忽然又停下脚步。影子依靠在墙上,她回过头,凝视着沉默的李从璟,眼神莫名,用一种之前从未有过的声色,缓缓对李从璟道:“离开神仙山,随你征战,是我最幸运的决定。并肩战斗,直至最后,无论成败、荣辱,君不离,我不弃。”
李从璟愕然抬头,帐中却哪里还有桃夭夭的影子,唯独门帘微动,还有桃夭夭离开的痕迹。
他的耳畔,还回响着桃夭夭口中最后那六个字。
缓缓起身,李从璟走出帐篷,却没有去追桃夭夭,而是负手在门口,静静伫立。
风雪仍紧,他却不觉得寒冷。
他知道桃夭夭方才前来,表面上是为谈论南方军情,实则并非如此,如若不然,她也没有必要进帐就一副抱着火盆不打算走的模样。
在他胸有不平时,先有莫离,后有桃夭夭,相继为他温词言说,宽解他心,这就是他的兄弟,他的女人。虽然后者还并不能这么说。
拥有如此美好的人和事,便纵有千种愁绪、万种不平,也可消解。
而现在,李从璟也终于想透,他要在这个时代追求什么。
既然已经走在一条伟大的道路上,那就不妨再走得远些。便如桃夭夭所言,天下之大,也没几个人理解他的心意。那也无妨,因为总有些人,愿意随你一起战斗,不论生死、成败、荣辱。
李从璟觉得自己很幸运。幸运来到当世,幸运碰到这样一些人,他觉得世界很美好。他望着飘舞着雪花的漆黑夜空,轻声呢喃:“既然世界让我感到如此美好,我便应该让世界因我而更美好些,我李从璟有这个本事,也有这个机会。而作为挡在正义道路上的障碍,耶律阿保机,我只能代表月亮消灭你。”</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