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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2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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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德满意的蒇(chan)事后,又嘱咐柜头几句,就朝隔壁棉织品柜上走过去。边走边瞅瞅二掌柜和牛二,“用不了明儿个,这粮柜就逮挤冒烟儿喽,你们信不?牛掌柜你就瞧好,快准备增加人手吧啊!” 二掌柜附合地说:“那是啊,得民心者得天下嘛!仁德待客,诚信经商,这是咱德增盛兴旺发达的根本嘛!哎,大少爷,崔镇长可真够哥们,面粉要专卖了,先把风透给你了,你想借刀杀人,以民之口之策,谋薄利多销之路,争得专卖权。你想过没有,松木那个东洋鬼子,可是有得天独厚的优势,他经营的都是东洋面,品种多,又是杉木的大股东,咱义兴源火磨只有六个品种,能干过吗?” 吉德睬了一眼二掌柜,“咱老家的饽饽好吃不?” 二掌柜随口就答好吃,吉德又问牛二,咱干妈做的馒头好吃不?牛二说当然好吃了,甜咝咝的。吉德呵呵地说:“这不结了。天时、地利、人和,咱不占天时,占的是地利、人和。谁家孩子有奶还去吃别人家的奶呀?只要咱们诚信,不短斤少俩,再热情些,与民让点儿利。比如先赊面后还麦,那庙还愁没有烧香火的。写《史记》那老历史学家司马迁说过,熙熙的人来,为利来。攘攘的人往,为利往。逐利乃是人的本能。不逐利何为商也?但做买卖不能单纯看眼前利,要有长远眼光。二掌柜不说得民心者得天下嘛,经商也是这个理儿。桑蚕至死丝方尽,只要活着,钱是攥不完的。二掌柜,你是老商虫了,俺说的对不?” 二掌柜忙说:“理儿是这么个理儿,天时也不可违呀?在县上商界酒会上,就那个明偷暗送把自个儿五姨太拱手让给日本参事官石垣的唐拉稀,顶个王八帽的县长,崔镇长的姐夫。他不是说嘛,鼓励五十万以上的大商号改成股份制公司,吸纳日系人股本,税收优惠,贷款优先。东兴镇以兰会长为首的福顺泰等八大家商号可都冠上了株式会社的招牌了,当前就时兴这个。那些挂着株式会社牌子的商号,可都大发了。俺听人家说,福顺泰资本八十万元,一年盈利额八十万元,按满洲国税法累进税应缴纳二十四万元,改成株式会社福顺泰百货商场之后,只纳税六万元,才占该纳税的四分之一呀!大少爷,你想想,咱们得多卖多少货物才能丁上这个数呀?从这点上看,咱们就处在劣势了。一个日系人商号就够咱们对付了,再加上这些驴身上的虱子,咱们不琢磨琢磨,日子会一天比一天艰难啊?” 牛二敲边鼓的说:“咱们镇上的几家绸缎庄也都买通关系,挂上了珠式会社的招牌,还是小转轴子挑的头呢。这小子好了伤疤忘了疼,忘了他老爹老娘咋死的了,让人当枪使?小抠儿呢****不知香臭,见有油水可捞,也没办啥手续,就个人动手,老蟑爬似的,就在小铺子字号前写上了株式会社几个字,挂上当天就让协和会去人给敲了。他个小铺子,也不够格呀?这些事儿,听说背后竟是瑞昌泰大掌柜成士权捅咕的。他是受邓猴子唆使。邓猴子现在不是协和会的会长了吗,专门替日本人抬轿子吹喇叭,摇狗尾巴花,看谁眼眶子发青,就告密警察署日本指导官那儿,马六子就得乖乖抓人去。邓猴子现在可牛了,有协和会日本顾问掌腰,啥为非作歹的不干呐?成士权见风使舵,哪棵树粗靠哪。所以他俩打的火热,经常出入烟馆瓦子,有时还请上专卖署的那个叫啥汤了的署长,一堆儿鬼混。大烟专卖,上哪个烟馆那的掌柜不把专卖署长像神仙一样供起来呀?” 二掌柜紧接着抱怨地说:“是啊。日本人整的条条框框太多,海盐、烧酒专卖了吧,连火柴都专卖,这面又要专卖。这买卖往后还咋做?步步设坎儿,项项单收税,样样挣钱的玩意儿全搂在日本人怀里,以后还不知拉啥屎呢?这棉布、棉花还不专卖呀?一步一个榔头,咱这零售买卖就指着老百姓的日常吃穿用品,这要都卡死了还有啥买卖可做?大少爷,你说说,你不贴块狗皮膏药还真就玩儿不转了?” 吉德愀(qiao)然作色,讥诮地说:“你身上也没长癞儿,贴狗皮膏药干啥玩意儿呀?”

吉德不软不硬的碓搡话,造得二掌柜一愣一艮喽,噎得直翻白眼。牛二也觉得吉德的话有些不尽人情,也太伤二掌柜的面子了,就打岔叫过布匹柜上的柜头,“你给大东家说说,棉布棉花卖的咋样?还需进货不?” 柜头乐呵呵地说:“大东家,这山东义和厂蜻蜓牌的棉布卖的可好了,只是库存不多了,上老秋就没得卖了。棉花还有二十包,现在是淡季,也就絮絮被子啥的,卖的不多,等上秋换季,那点儿棉花不够一天卖的。要进货,还是山东和新疆的棉花好,老娘们腿的都认,现在就得动手了,晚了就赶不上换季了?哎,大东家,义和厂的各色各样棉布,像市布、斜纹、花旗、礼服呢和花大呢啥的,咱们是黑龙镇独一份,质地好,缩水小,不稍色,幅面做衣服啥的不单材料。价又低,咱才卖八个子一尺,别的铺子上海的芙蓉牌啥的不如咱的,还卖十一二个子呢。娘们啥的可识货了,都叫咱们的好。大东家,这货咋这便宜呢,别的商家都眼红了?你和牛掌柜去三姓那会儿,瑞昌泰大掌柜成士权虾腰鸡毛的来了好几趟了,踅摸摸的净打听事儿,老炮台烟一个劲儿的递,让我说柜上有规矩不让伙计在柜上抽烟挡过去了。这事儿,我跟大掌柜说过了反正,是不大掌柜?” 二掌柜撸个脸子说:“有这么回事儿。这有啥大不了的,哪家商号掌柜的不到别人家铺子转转,瞅瞅,看看,有啥大惊小怪的吗?你们当伙计的嘴严点儿就得了,他能梢听啥去呀?”

柜上主顾很多,大多都是主家的女人们,有见过吉德哥仨的也有认识二掌柜的,出于好奇,也是被吉德哥仨的风采和传言所吸引,嘁嘁喳喳的有意无意的凑到吉德哥仨和二掌柜跟前儿。二掌柜看主顾都拢过来,就放开嗓子,揄扬的朝大伙儿说:“老主顾们!都来捧场了啊!这是咱们德增盛商号的三位东家,年少有为,志向远大,经商有道。货真价实,薄利多销,以廉取胜,是咱们商号历来经商之道。咱大东家多暂不是用飞薄的片刀把金箔片成飞薄的片儿,与民让利。咱大东家千辛万苦,千方百计弄来些大伙儿喜欢的实惠货,加上微利,价格自然就低于其他商号。另外,就是别的商号没法跟德增盛相比的是商道和商德,你们知道咱们商号为啥叫德增盛吗?德是啥?德就是仁,就是义。咱们德增盛商号就是靠以仁义之德求得商号昌盛的。咱大东家经商的秘诀和人生智慧就在于泽福百姓。啥厚薄贵贱,啥贱买贵卖,棉布是啥人穿的多呀?” 主顾们七嘴八舌,异口同声的嚷嚷:“有钱的人都穿绫罗绸缎了,谁还穿这粗头线脑的棉布呀?只有咱这顺垅沟溜豆包的穷家人才穿这又结实又实惠的棉布呢。” 牛二接着说:“咱大东家也是苦出身,撂棍儿打花子的事儿他能干吗?帛(bo)布柜上挣的钱,都搭在这棉布柜上了。这世道七坑八坎的,做买卖一天比一天难做了,大家伙儿谁心里都有杆秤,有把尺子,量一量,称一称,就啥都明白了?我们商号不会让大伙儿失望的。”

人群中有人嚷嚷:“听说大少爷算盘打得好,像盘中飞珠,流星赶月,能不能让我们见识见识,表演一下啊?”吉德左手摸摸打算盘磨出胼(bian)胝(zhi)的右手指,向主顾们摆摆手,“好!大伙儿有雅趣俺也有雅兴,那俺就献丑了。牛二,你去把账房先生和账房柜头仇九叫来一堆儿打,给大伙儿一个验证。”

吉德从伙计手里接过紫黑色发亮光的算盘,挽挽袖头,面向大伙儿唰唰在空中上下晃了两下,托在手中,叫老账房和仇九分别打单打双,叫牛二任意唱一百个数字。牛二高悬嗓门,嘴唇翻飞,口舌连珠,亿兆角分,一气呵成。算珠清脆,形同流水。算珠穿梭,尤如瀑泻。看者瞠目结舌,叹为观止,一片哗然!吉德笑逐颜开,擎盘在手,一副坦然。老账房汗珠挂腮,仇九是腮红满颊,两人数字相加,与吉德核对,分毫不差。

“绝!绝了!”

“神算,精彩!”

里三层外三层,人越聚越多,喝彩声一片。吉德这一手,争得了不少人气儿。

这工劲儿,从东兴镇分号掌柜任上调回来的酒柜柜头白金神色慌张,扒开人群,凑到牛二耳边,嘀咕几句。牛二赫然变色,忙跟二掌柜悄声嚓嚓。二掌柜觉得事体重大,匆忙劝散众人,拽起吉德边走边说:“大少爷,专卖局的汤坏水,来咱这噶达找茬儿来了?说咱往酒里掺水,还找来麻猫和刘大麻子的一窝麻崽儿当证人,要查封咱酒柜,吊销专卖许可。这真应了那句话,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你瞅,这不下手了?俺看这只是刚开个头,耗子拉木锨,大头还在后头呢!你大舅和邓猴子的怨怨恨恨,看来是剪不断理还乱,想不弄出个大头小尾儿都不行了?” 吉德瞅瞅身后的吉增,不放心的对牛二说:“你带老二和老三别的柜上逛逛。老二好惹事儿,老三又兔子胆儿,啊?”

吉德和二掌柜到了围了很多人的酒柜前,吉增和吉盛也跟了来,牛二苦个脸子跟在他俩儿身后嘟嘟囔囔的。从吉增的脸色看出,看样儿牛二没糊弄住吉增还说了实情。

二掌柜扒拉开人群,心里透着万分小心,全部神经都拧到眼仁里,讨好求和的话憋在嘴角边向鼻沟下嘴唇尖靠拢。他挺着直直的腰板儿让过吉德,汤坏水兜兜个尿憋子嘴,抻拉着尿憋子脸儿,一眼挑一眼闭,斜吊个膀子当啷个胳膊,一只手四个指头握拳大拇指摁着一个歪鼻眼抽抽嗒嗒,拧拧晃晃,撇哧拉胯的走到吉德面前,站定后一条腿支住虾皮身条另一条腿得瑟得瑟的透着得意,未说话长长前翘的下巴先煽呼儿,嘴张开两个虎牙狰狞的先呲出来,殷红的曲蛇一样的舌头尖儿舔舔芝麻小哞门牙,徕开嘴巴能看到嗓眼儿的小舌头在颤,贱舌的发出娘们声娘们气,“哎我说吉大少,瞅你长的人五人六的,瞅这穿戴啊多款式呀,溜光水滑的。那你咋就不知道害臊呢?我都替你臊得慌!你挺大个人,啊?让我说你啥好呢,啊?你还知道不知道啥叫砢碜好赖啊?你往老山炮酒里掺水使假,这叫这么大个商号啊,做出这种伤天害理国法不容的事儿来,你丢人不丢人你?堂堂七尺大老爷们,净干这损人利己的事儿,让人指着脊梁骨骂咱支那人是猪,不成认是不?那也得做出点壮脸的事儿来,让人家看看啊?你瞅你啊,一瓶烧酒值几个大子儿,就你再掺水能掺和多少水,有一泼老娘们儿尿足够了。麻猫他们说我还不信,我还替你说话。可事儿摆到这儿了,让我没想到啊,可、可你真这么做了。人赃俱获,你这还有啥说,我看你脸儿还往哪搁?你不用用那种眼神瞅我,我这也是儿子打他爹……”麻眼先咧开大嘴亮开嗓子嘎嘎大笑,麻坑、麻豆和麻点也挤平麻子哈哈的随帮唱影,围观的人也哄的起哄,站在汤坏水一旁的下属小声提醒说:“署长,你这不是自个儿骂自个儿吗?爹打他儿子……” 汤坏水尿憋子脸儿涨得成了紫茄子色儿,忙改口:“啊啊,是爹打他儿子,公事儿公办!吉大少,你是认打呢还是认罚?打,就跟马六子去吃窝头喝咸盐水,蹲笆篱子。罚,就乖乖交一千块罚款,没收柜上所有老山炮酒,吊销专卖许可三个月。你看你挑哪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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