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2 / 2)
殷明喜等来到后房门口外的后院,一看,眼神奓奓的犯傻愣,又惊又喜,不够使的桄荡。他脸放光彩,熠(yi)熠生辉,随口秃噜一句,“真哪啊!”吉盛张扬着能捏出水的红红嫩脸蛋儿,搂着小狼皮袍的衣襟,大步走到殷明喜面前,恭顺又喜乐地问:“大舅,这些皮子咋弄?”殷明喜抹耷一下眼皮,明知吉盛这是向他显摆虚荣地耍小聪明,‘你看俺大哥,’很是看不惯,就拿话搕打说:“咋弄,还用问俺这个?扶不上墙的烂泥!俺不跟你说过吗,成总的干皮子按毛质等级放大库摞起来,冻皮子放外面大棚里风干着,各种稀少的皮子放小杂库里。”
吉盛对殷明喜反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无端严厉,觉得有点儿过分这个场合?本来他是想向殷明喜显摆看俺大哥多能耐的显显勤儿,没成想殷明喜才还少有的阳光高照,这问也可不问也中实则没话找话的一句恭贺话,就叫殷明喜拿大的呱嗒阴下脸来扒哧他一顿,觉得他个个儿是个十足的弄巧成拙的窝囊废。碰一鼻子灰的他,觉得没趣儿,脸上无光,火乐乐的心头叫殷明喜浇了一盆冰凉凉的水,拔凉拔凉!脸皮薄又爱面子的他,挂不住脸,嫩脸臊红的低下头不敢顶嘴,搁心里闹别扭不淤作,‘有啥大不了的这个,不就摞摞皮子吗,至于吗?都想当皇上,谁还当太监哪!’冬至凑上来,扒拉下吉盛,把清单交给吉盛,“犯啥愣呢三少爷,按这清单验货。这清单上登记的有个粗略的等级。”吉盛心里头窝着火,冬至正赶火头,吉盛扫一眼清单说:“你们验的等,就你们几个捏泥疙瘩的门外汉?不是俺瞧不起眼儿你们,吹牛吧?我跟大舅都学了一两个月了,划等还划不准呢,哧!”冬至解释说:“咱这哥几个不中用,一瞅这毛皮,就像跟看庄稼地里的杂草,根本两个路数。这是咱大哥高人一头,聘请当地的猎户鉴别的,**不离十吧!”吉盛半信半疑地扒一眼冬至。
二掌柜叫来苏四爹,“苏老七,你是咱皮行的老把式了,一个回子跟一个回子打架,这回就看你这回子的了?別走眼,验好皮色,叫伙计登记好。咱不管啥亲戚里道的,可是铁面包公,是要按质论价的。”苏老七也不含乎,“你不用像脚蹬风火轮的哪吒,拿话搕打我,二掌柜?我懂!咱干的就是手艺活,多暂漏过?”殷明喜一脸县太爷打他老丈人公事公办的样子,叮嘱苏老七,“一视同仁!”苏老七明白,他这个大掌柜的,板脸冷面,对皮质是很挑剔的,可以说是走火入魔,癖好成性了。对于他的严厉,皮行人人是栗栗危惧,不敢有一点儿马虎。他点头说:“咱骑驴找驴。我两只眼,一只眼盯的是大掌柜,一只眼盯的就是皮子。我从你殷大掌柜皮行开张就一直跟着你,咱含糊过吗?”二掌柜哎一扬眉,半真半假地说:“你苏老七裤裆里按门,好大的口啊!”苏老七也半开玩笑的说:“我是肚脐眼儿嚼苞米花,没牙口!”二掌柜高兴,还想拿苏老七开涮,装神秘有话要说的样子,向苏老七招招手,叫他拿耳朵来听。苏老七怕二掌柜耍鬼心眼儿调离他,但好奇二掌柜真有啥好话要说,就咧咧勾勾的把耳朵递到二掌柜嘴边,“你猪嘴,别拱我啊!”二掌柜又眼睛斜愣着殷明喜,装成怕殷明喜听见的样子,捂半拉嘴,又诱诱苏老七,“早荷呢,再往前噌点儿。”苏老七当真,驴上套,把耳朵够够得更前些,简直杆儿的就贴在二掌柜的嘴上了,“哥哥尾巴!”二掌柜这一嗓子,震得苏老七耳膜穿孔脑袋开奓,“啊”的一声怪叫,如大鼓上跳钻的猴崽儿,挓挓的撺得老高,“孔老二讲话了,‘老儿不死,视为贼’呀!”
殷明喜看两老伙计乐得逗壳子,嘎哒牙,嘿嘿地一笑。
吉德欻这空,把钱百万拽到一旁羊皮垛后的背静地场,压着嗓子说:“钱叔,俺还有一笔现钱要存到贵号。”钱百万心里一惊连,觉得蹊跷地问:“有多少?”吉德拿眼扫下钱百万,不轻不重地说:“一总,四千零五十块大洋。”钱百姓不敢相信个个儿的耳朵,“多、多少?”吉德沉稳地重复一遍,“四千零五十块大洋。”钱百万这回似听清了,可就不明白,一个小小年纪,只跑这一趟买卖,就有天大本事,也不会一下弄这么多钱,他怀疑地问:“难道你鼓捣大烟还是金子啦?”吉德嘘哈一乐,“你大侄儿俺,光明正大,光明磊落。哼,挣的是明白钱。这钱,是一个不明身份朋友的,白送给俺的。俺想,无功不受禄,所以藏个心眼儿,原封不动的存在贵号,等俺一切弄明白了,再做处置,是留用是退回。”钱百万犯寻思地沉默好一会儿才说:“是肉总比菜香,人肉贴不到狗身上,这钱,可以存在我那儿。不过,我不明白,你这个朋友为啥白送你这么多钱呢?你这朋友是啥人?”吉德说:“不知道。知道就好了。正因为不知道,才想先这么做。”钱百万沉吟地说:“这可怪了,白送人钱,又不叫人知道它啥人?天下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还有无缘无故白送人钱的,尽然不叫人知道它啥人?这世上一切生灵为进食而生死的搏弈拼杀,都被一件事所驱使,那就是传宗接代呀!哎这白送钱,不为啥,稀罕事儿呀?天之大,无奇不有啊!嘴上不淫的人才淫,嘴上淫的人才不一定淫,当漂亮娘们面前,谁会心不淫呢?让右手成为右手,让善人成为善人,就是上天的奖赏。让善人成为善人,让恶人成为恶人,也是上天的奖赏与惩罚。自古常理,天子怕子民臣子造反,大臣怕天子反目,百姓不怕皇帝老儿,怕贪官酷吏虎豹豺狼,嗯,都存着戒心呢,这个是,不图报答啊!嗨,望山跑死马,那会啥人会这样侠肝义胆呢?为啥呀,迷呀!”吉德说:“是个迷!这个迷,人就在你眼前晃当,你确不知它是啥人,叫人难琢磨呀?俺总觉得这背后有个魔咒,有双无形的眼睛,是阴谋,是暗助,还是其他啥,不得而知呀?”钱百万说:“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我看这事儿蹊跷是蹊跷,总得事出有因吧?钱,先放在我那儿。你用钱,咱不动,拿它作抵押。是疖子,早晚总有出头的时候。”吉德说:“好啊,那就拜托钱叔了。不过,先不要叫俺大舅知道。”钱百万嗬嗬两声,“鬼小子你个?咱就来个君子协议,肉烂在锅里,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叫第三个人知道。”吉德说:“一言为定,驷马难追!”
吉德拿些带回来的稀罕货,和大洋一起包好,谁也看不出来,送钱百万时挂在他的马鞍上,“钱叔,东西不多,尝个鲜吧!”钱百万心领神会地说:“殷大掌柜,你这大外甥真懂事儿,咱揽了存款,还捎带上稀罕物,划算哪!大少爷,往后再有这好事儿,可别忘了钱叔啊?”吉德把马缰递到钱百万手中,“俺忘了谁也忘不了你钱叔啊,俺还惦记俺那银票收条呢。”钱叔上马拿鞭子点着吉德,冲殷明喜说:“听见了吧殷大掌柜,勾嘎不落。跟那没毛的蛤蟆一样儿,随根儿啦!”殷明喜在钱百万马屁鞦上拍一巴掌,“走吧你,再贫?哎,老伙计,别忘了,傍晚黑明月楼见。”
这工劲儿,二掌柜拽拽吉德,叮嘱说:“别忘了俺才对你说的,千万别提老鱼鹰鱼的事儿。”
回到屋里,殷明喜惶惑的坐下,开门见山地问:“大德子,这就咱俩人,没外人,你实话实说,没本钱,那些钱咋赚的?”吉德摘掉猱头帽子,脱掉羊皮大氅,坐下后,呷了口凉茶,瞄瞄拉着脸的殷明喜,看来赊鱼的事只有先瞒哄一下了,本钱只有编瞎话了。他理直气壮地说:“大舅,没本钱俺栽(借)的呀!这赚的钱,小葱豆腐,清清白白。俺这趟跑买卖,是俺那些拜把兄弟帮了俺。东家凑十块,西家拿八块,众人捧柴火焰高嘛!俺两下哈尔滨,把收购的山货捣腾成现大洋。再用现大洋,买了山里急需而又缺少的日用品、布料,再交換成山货,拿山货再捣腾成现大洋,再买货品。本生利,利生本,滚雪球,越滚越大。最后一把,交換成皮货,拉了回来。赚多赚少,都在你柜上的账上。”殷明喜拉个阴沉的脸,控制的问:“你别打马虎眼,俺问你那银票,咋回事儿?”吉德诡异的一笑,“啊,俺先说那些都是小打小闹,赚不了那么多钱。俺,受上天所赐,捕抓住一个大好商机。大舅,你说啥,麝香!”殷明喜手一按椅子扶手,扭身瞪圆小眼儿,疑猜的问:“麝香!你懂那玩意儿吗?俺可听说,那玩意儿,如今紧缺的要命,你是咋搞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