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2 / 2)
四位神灵齐声高呼:“天地不全,吾愿以身而祭——”
神灵言灵既出,天地瞬间有感,那一个刹那,所有龟缩在仙城,或就近寻到地神庇佑,聚集在神庙周围的凡人都听到这句话。
天光大亮,万钟齐鸣。
青鸟清脆的鸣叫中,四海海神以莫大神力掀起百丈海浪,海浪中四神化为四座高山,从海中拔地而起,不断高升,如剑锋一般,插.入云霄!
被净化的海水竟然逆流而上,如一条水龙一般缠绕在四座高山上,头入云霄,尾在海眼。
水流一冲,驱赶如墨一般的天河水泼洒入凡间,净水则重新流动在天河中。
同时,在这四座高山的下方,同样长出四座高山,带着同样被净化的海水,从阴域黑暗的天空,直直插.入东南西北四条忘川的主支。
大地轰然震动,有人居住的地方不断抬高,淹没大地的洪水被高升的地面排开,不情不愿汇聚到低洼的喝到之中。
阴域中的季莳因为同时失去四个身外化身而神色苍白,他忍住脑中剧痛,挥舞八宝长叶。
足尖点在水面,转起一个圈,衣袂翻飞之间,金黄的树叶飒飒映着动荡的水光和无尽的灵魂星光。
宛如在星辰中起舞的季莳低声唱到:“优天地而和阴阳,节四时而调五行——”
明台,玉衡老祖略带歉意地对散人道众人笑了笑。
面对这些人十分不愉快的目光,他轻声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如今此地灵脉地气不再镇压业火,将整个沧澜的地脉中央再次引导回来,为了最好的效果,我在这里渡劫,也是迫不得已啊。”
这是很早就知道的,然而知道早不代表心甘情愿。
刘维和江映柳对视一眼,只能带着众散人道门人后退。
玉衡道早就在此地布好阵法,这阵法笼罩整个沧澜,倾入整个宗门之力,将所有法器法宝用上,玉衡老祖走入阵眼时,只觉得天地间的力量层层叠叠涌上,如盔甲一般将他严防死守。
他轻笑了一声,一手握紧本命法宝玉尺,另一首提着一根长棍。
长棍似金非金,似玉非玉,通身洁白,正是已经经过众炼器大师炼制,半成的撑天柱。
抬头看天的玉衡老祖见到苍穹上滚滚黑云如水一般冲刷着流过,其中无数光华闪烁,正是在九天上大战的正道人士。
同时,漆黑的铅云中,一道雷光正孕育而出。
那是幽冥之主已经祭献自己的四道身外化身,将沧澜的天地法则修补到能承担仙劫的地步。
想来此刻聚集在天地胎膜之外的群魔发现胎膜的坚稳程度突然暴涨几倍,一定十分欣喜。
浑身沐雨的玉衡老祖仰天大笑,举起玉尺,迎向劈下的雷光。
“轰——!!!”
天地胎膜外能清楚看到沧澜的变化,出战的魔将不禁回头看摩夷大帝一眼。
摩夷大帝此刻的神色并无半点诧异,他饶有兴趣打量沧澜,原本对这个世界并不大的兴趣提升几分。
比起什么观世书,还是这些顽强反抗的人更让人胃口大开。
他瞥一眼魔将,魔将顿时心有所悟,再一次下令。
更多破界舰从群魔背后滑出,狰狞张开的鸟喙喷出更明亮的光柱,天地胎膜震荡不已,而清扫完九天上的邪神和入魔修士,大获全胜的正道修士已经聚集在天地胎膜之内。
数万人士气高昂,和胎膜之外的群魔隔着胎膜,远远对峙。
哪怕天地胎膜再坚固,也禁不止这样不停歇的打击,终于,胎膜再一次破开一个大洞。
破界舰从洞中探入舰首,炮口继续喷出光柱,这一回,鸟喙对准的是迎上炮火的正道人士。
群魔跟随破界舰一起侵入沧澜,不比上次的小打小闹,数十个魔将一起出手,唯有仙人境界的魔帅和摩夷大帝一起做壁上观。
虚空中,十几道目光聚集在此刻的沧澜。
雨。
天雨。
天雨如瀑。
无数道深渊沟壑中流动滚滚洪水,高山上则缭绕氤氲香火,神灵汇香火而生,将墨染一般的洪水净化。
季莳出战的时候,已经是这大战进行的第三天。
玉衡道布下的阵法虽然不能衰减仙劫的威力,却能够延缓每一道雷劫降落的时间,九九八十一道雷劫,竟然两天三夜也没有劈完。
到季莳凭借献祭而得的功德强行成就阳神,才劈到第□□七十二道。
无言面对沧澜中央不停闪烁的雷光,阴域中大大小小鬼神齐出,随季莳加入这一战。
此刻的战场早就不局限九天,随处可见天魔巨魔战魔尸魔幻魔和沧澜的修士大战,鬼神们打开黑伞,如群鸦一般散开,寻到对手便拖入阴域,季莳本人则拿着小沧澜,一砸死一个。
战斗的中心已经从九天移到明台。
沧澜的元神真人正和元神魔将打得不可开交,不让他们靠近玉衡老祖一步。
季莳砸死一个巨魔,收回小沧澜,回过头,和众人一起默默在心中数数。
第八十道雷劫贯空,玉衡老祖依然慢悠悠挥舞玉尺。
玉尺划出玄妙的轨迹,最后和雷劫撞在一起。
那一道雷光瞬间散开,变成十来个雷球,玉衡老祖拍出一掌,将雷光寂灭。
被他另一只手持着的长棍已经大变模样。
季莳记得《无上天尊》中关于这根棍子的描写并非如此,不过命运变化,天知道这根棍子还是不是原本那根。
长棍已经不能称之为长棍了,而是一棵参天巨木,它随着玉衡老祖一起漂浮在半空,长得一副枝繁叶茂的模样,唯有下探的根系依然没有触到地面。
季莳有点心疼他当初给散人道修明台的那点钱,这棵树砸下来明台显然不能好。
还差最后一道。
雷劫蓄势待发,季莳将小沧澜握在手中,抬头望向天上。
刹那间,只见天上地下白亮一片,连覆盖了天穹的滚滚黑云也被雷光劈开一个巨大圆洞,撑天柱当先迎上这一击,雷光将整棵大树劈得焦黑,然而灌入巨木之中的仙灵之气又催促大树长出新枝新叶,剥落焦黑的外皮长出新树皮。
待到雷光散开,寂静的天地间,只听得到玉衡老祖长长舒了一口气。
然后,当年金龙天尊为了保护沧澜界而设下的禁制,因为沧澜界中终于出了一名仙人,猛地崩溃开。
玉衡老祖真元不存些许,所有人因为连番大战而疲惫无比,一直等待这个机会摩夷大帝轻笑着,自天外向沧澜明台掷下一朵十二瓣灼灼黑莲。
出乎摩夷大帝意料的是,沧澜众人竟然没有对此有半点反应。
唯有巩固阳神境界后,只出手过几次磨练熟练度的季莳翻了个白眼。
继而他挺身而出,笑道:“大帝,你想丢的,是哪个沧澜?”
话音落,他举起小沧澜。
神力灌入,小沧澜上的山川河流不断涨大,其上树木楼宇栩栩如生,曾经能涨大成一个洞天大小的沧澜如今大小有海城洞天的七八倍大,却依然还在不断涨大。
眨眼之间,一模一样的一个沧澜顶在了真正的沧澜之上。
黑莲被小沧澜挡下,摩夷大帝眯起眼,手一招,又一朵黑莲盛开。
站在他身侧的魔帅正要一起出手,忽然有一道黑剑从虚空另一边疾驰而来。
疾驰的黑剑停在摩夷大帝面前,化作一个不到巴掌大小的天魔分.身。
“陛下!九星界突然出兵,攻打我天魔界以及被您魔染的瑶喻界!轮转道君窥视在侧,摩如殿下已经战死!留守的魔帅魔将也已经——”
这传信的魔兵话没有说完,就被摩夷一朵黑莲杀死,端坐在战车上的他回过头来,正好看到季莳收回小沧澜。
他和玉衡老祖对视片刻。
“好好好,沧澜玉衡,朕记住你了!”
玉衡站在撑天柱下,笑着对摩夷点头。
这样无功而返怎能让摩夷大帝高兴,他顿了顿,突然道:“依朕看,你们这撑天柱,似乎还没有祭炼成功啊。”
玉衡老祖一愣,立刻回头。
季莳更早发现这一点,他站在撑天柱边上,伸手抚摸那盘踞的粗长根系。
撑天柱自然应该顶天立地,然而这棵树顶天是顶天了,根系依然没有没入大地,依然漂浮在半空中。
季莳喃喃:“还差一点……”
“似乎还差一点?”天外,摩夷大帝大笑,“不要紧,让朕来助你们一臂之力!”
他说完,瞬间掷出九朵十二瓣黑莲,黑莲大如日星,入沧澜后,化作流星直降而下。
摩夷大帝做完这一切,也懒得看沧澜最后结果如何,残部纠集而出,直接退走。
但他还未前进走出多远,便感觉到一股让他厌恶的气息远远向着这边飞驰而来。
那也是一道剑光。
那道剑光金色紫色交加,如闪电一般飞驰而来,竟然是正面对摩夷。
摩夷怎么看不出那是有人在以剑遁赶路,剑光后簇拥大片盛开枯萎的紫莲,竟然和他的力量相斥。
……虚空中有哪个后辈,竟然和他的大道相对?
这个问题思索无果,不过对摩夷而言,此刻要做什么倒是连思索也不用。
乘此子未成长起来,直接灭杀。
摩夷挥袖在剑光前进之路上布下大片黑莲,另一只手拔出他的堕神剑。
他的手才握上剑柄,那道剑光的速度竟然再一次提升。
剑光冲破黑莲花海,不做片刻停顿,擦着摩夷大帝乘坐的战车飞驰而过,一连洞穿被簇拥在群魔中间,经过大战后剩余的三艘破界舰。
那不过是剑遁而出的剑光的余威,竟然将一路的群魔一剑灭杀。
摩夷震惊回头,看着那道剑光没入沧澜。
沧澜,明台。
季莳觉得有点心累。
群魔退走,天雨也恢复清明。
……然而事情还没完。
连妖族的几个妖圣也累得快抬不起手,只能和其他元神真人以及玉衡老祖一起盘坐在地上研究为何撑天柱没有像预料中那般成型,唯有他,因为借巩固修为的那两天没有出战,所以余力颇多,被派去阻挡摩夷大帝洒下的黑莲。
虽然他并非一个人做这件事,但他并不觉得和小剑主荆戎杜如风这对基友并肩作战有什么好的。
小沧澜砸灭又一朵落下的黑莲,接下来却还有三朵黑莲串在一起,一起落下。
“我艹你摩夷的祖宗。”
季莳低头看看已经产生三道裂纹的小沧澜,比出一个中指泄愤。
然而泄愤归泄愤,季莳瞥一眼周围的老病伤残,还是不能不出手。
他有气无力喊道:“小沧澜……”
小沧澜如一道流光迎上落下的黑莲。
季莳眨眨眼。
是错觉吗?怎么好像看到天边也落下一道流光,打向了那三朵十二瓣黑莲?
片刻后,他确认这并非错觉,因为有一个声音响彻天地间。
那是某人诵念浩然诗文的声音。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
刹那无数金光闪烁的符箓布满苍穹,明灭间照亮整个沧澜,而季莳只看见到一道剑光穿破那三朵黑莲,将三朵黑莲一起碎裂成千片万片,然后融化在陡然充斥整个天地间的浩然之气中。
然后那道剑光直扑他而来,最后停在他面前一丈远。
“——为日星。”
晏北归将后面三个字念出。
太阳就在白发道人背后喷薄而出,漫天光辉为晏北归镀上金边,让他看上去不似真人。
看到季莳表情无比欣喜的晏北归伸出手。
他手里拿着的,是刚刚被季莳砸出去的小沧澜,还有一张纸。
“这是通往你家乡世界的路图,”一身风尘仆仆的晏北归笑着道,“季莳,我能陪你一起回家……吗?”
“……”
季莳默默将小沧澜和那张纸抢回来。
他正要低头查阅路图,晏北归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
季莳没有看到,之前不管那几个真人怎么戳都不动的撑天柱沐浴在天地浩然的日光下,盘踞在一起的根系舒展开,将跟扎在大地上。
晏北归头顶,青翠树盖不断蔓延。
紧紧握住季莳双手的他欣然道:“合籍之事,在你回家前,还是回家后?”
“……”
季莳无语抢回自己的手。
“……老子什么时候答应你了啊!”